如玉就這般行到在老鴇的另一邊，周圍是往來的客人，有人清秀俊俏，溫香軟玉在懷。有人喝多了酒，走路踉踉蹌蹌，罵罵咧咧或者一臉癡笑。
但不管是哪種，門口的姑娘都笑顏如花的迎來送往，對誰都十分殷勤，話語間有要殉情的情真意切，那兩句嬌嗔卻是對誰都可以說，卻是誰也沒有當真。
或許是察覺到身邊人的情緒不對，老鴇轉過頭來，臉上的細紋卡住了一些粉。
“還沒決定好嗎？這有什麼好猶豫的。”老鴇笑了，攥著手裏的帕，。嘴上說著沒什麼好猶豫，實際上還是領著如玉進了自己房間，給如玉倒了杯水。
“沒考慮好嗎？還在顧慮什麼？不妨講給媽媽聽聽，雖說我作為煙花柳巷的女子，可是此地，是無論達官顯貴還是名門將後都會來尋歡的地方，我自認社會閱曆也算得上是豐富了。”
那老鴇將眼前這楠木桌上的果盤中的一顆葡萄取了出來，細致的剝了起來，塞在嘴裏嚼著，這才繼續說道：“像我們這種地方出來的女子啊，若是有人肯為之贖身，就已經是巴不得的天大的美事了，更不用說，我倒是瞧著，那司公子是個難得的好人，這可不是時時刻刻都有的機會，你可要抓緊才是，不然以後有的是後悔的時候。”
老鴇邊說著，邊走到一旁的椅子旁，坐在椅子上，斜斜的靠著扶手望著她，瞧得出年輕時也是極好看的，比起現在最熱門的頭牌也是分毫不讓。
如玉終究是歎了口氣，手裏的熱茶冒著白色的熱氣，她一時之間竟然語塞起來，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了。
此事不管是誰來看，都應該是極好的，如玉好像沒有什麼方便說出口的來頭來拒絕司景逸。
她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麼。
“我……我不知道怎麼說。，或許什麼原因都沒有，隻是膽小，又或許什麼原因都有一點，是我的直覺。”
老鴇看著這滿臉糾結模樣的如玉，招了招手，招呼著她坐下，瞧著她的臉看了許久一會兒，倏地笑了。
“若是說上幾句公道話啊，其實於我來說，你走或不走都是無礙的，左右都是進賬的生意，隻是你畢竟是在我手下做了這麼幾年的姑娘，我還是希望你們都能有個好結果的。”老鴇如是說著，言語之中，叫如玉聽不出來半分的虛情假意來。
“我活了這麼些年，自然也不能是白活的，我也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擔心司景逸圖謀不軌別有居心，但你別怪媽媽說話直，他再壞，如今為你贖了身，你的處境不會比現在更壞，最多不過也就是帶回去當個通房小妾，再怎麼著，能有像我們這裏受苦嗎？你本不該猶豫的。”
是啊，她本不該猶豫的，任誰來看，都會覺得她本不該猶豫的。
如玉倒也不是個傻的，其實也知道這個道理。
她現在處處都是死路，有人願意不提任何要求，花費著時間，精力，金錢，隻為著把她往上拉，給她一條生死未卜的路。
再壞也不會比現在更壞了，如玉也不停的勸服著自己仍然還在糾結的內心，別再多想了，按理說，無論如何，這次的機會都值得賭上一把。
“但我還是有點擔心……這種事情就像做夢一樣，好像本來隻應該存在於戲本子裏，我唱著念著，忽然有這麼一天，話本子裏麵的內容，竟然落到我頭上，我又忽然有些踟躕不前。”如玉的眼眸低垂著，竟然是糾起了自己的衣角。
見此狀，老鴇並沒有說太多，隻是將如玉揪扯著衣角的纖纖玉手放在自己的手中，“姑娘啊，你就是太害怕了，覺得是做夢。”
看著如玉並沒有反駁自己的話，或者是抗拒自己的親近，老鴇隨即又拍了拍她的手，言語之間竟然是極具著那安定人心的力量。
“不要害怕，不要讓將來後悔，抓住這次機會，這是上天賜給你這個可憐姑娘的際遇，你可別放過了。”老鴇像是在同如玉說著幾句推心置腹的貼己話一般，神色之間是在這片煙花柳巷之地很少能看到的真誠。
“媽媽我瞧人這麼多年了，很少走過眼，你若是信得過我，就聽我的，準沒錯，就跟著司公子走吧，他不會虧待你的。”
聽聞著老鴇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如玉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她來之前沒有想到進展會這麼快，隻是瞧著老鴇風韻殘存的臉，好像看到了自己當年的下場。
這般作想著，如玉輕輕將薄唇一抿，本來無甚光彩的眸光就此瞧到了窗外。
窗外的世界不知道比窗內的世界，又能明亮上幾分，又能精彩上幾分，但是總歸是要搏一搏的。
上天派來了司景逸，給了她如玉如此一個機會，她又有什麼理由推拒，又有什麼理由不去珍惜呢……
突然，窗戶上落了一隻小鳥兒，小鳥兒嘰嘰喳喳的，卻在老鴇一揮手的時候，嚇得立馬飛走了，還掉下了一隻灰色的羽毛，飄飄然掉在了地上。
於是，陰差陽錯的，如玉就這般點了點頭。
“好孩子。”老鴇看向她的眼神之中帶了幾分憐惜的色彩，她再次輕輕拍了拍如玉的手背，“有人願意帶你出去看看陽光，我相信你的好日子，就快到了。”
不知怎的，如玉竟然覺著，此時的老鴇看向她的憐惜的眼神之中，藏了一抹看不大清楚的悲戚。
隻是不知道這抹悲戚，是為著老鴇自己，還是為著如玉。
這邊司景逸回到客棧，卻又時不時的想起在俏紅樓中和如玉的對話。
在他心中，對如玉這樣多舛的人生還是覺得很遺憾的，況且如玉也算是性情中人，叫他看了難免心疼。
不僅如此，司景逸對如玉的人生態度也頗為感興趣和敬佩。
畢竟任何一位女子，在遇到這些事情後，大多都會鬱結於心，就算是沒有達到鬱結於心這個程度，也都還是多多少少有些在意的，不會有幾個能像如玉這般豁達和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