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去時，她噙著淡淡得體笑意，眉眼溫潤含水，恍若江南煙雨之地的家生女子，清秀迤邐，讓人生疑，她這輩子究竟有沒有高聲言語，竟是如此溫柔可人。
慕莘雪望著她笑，分明隻是隨意勾起嘴角敷衍，落於心裏扭曲的許錦芳灰暗的眼中，便立刻變了味道，帶嘲諷，與不屑。
許錦芳低下眼，掩去不甘，柔聲說，“嬪妾特意給皇上準備了些點心，皇上若是不嫌棄，還請賞臉嚐嚐吧。”
溫軟的話音拉長，刻意撒嬌，以為能夠擊中男人堅硬內心。
隻是司清源築起銅牆鐵壁,不進分毫，垂下瀲灩桃花眼，浮上極為冷淡的眸色，懶得開口搭理她，聽了她的嗓音便覺得一陣惡寒。
軟糯的一聲小咳提醒著她，司清源暗暗投去幽怨低沉的眼神，歎息時，他已然將那一抹寵溺熟稔的堆積眼底。
“愛妃有心了，隻是之前皇後才與朕一起用了膳，此刻也用不下其他東西，先放著吧。”
許錦芳迷住雙眼，那一絲被許雨辰勾住的神智逐漸回歸，眼前人才是她的良人，才能配得上她。
錯把他的假裝當做深情，將一切責任推到慕莘雪身上。
她怯生生的看一眼妖媚入骨的慕莘雪，好似她是洪水猛獸，對上她的目光，懼怕的斂目，“皇上……”
無辜的慕莘雪挑眉，她這是被人冤枉了?
司清源聽的太陽穴突突的疼，敷衍的說道，“皇後射你不適，朕同她說會兒話，你先回宮。”
在冷風裏吹了許久，又在外頭那些太監麵前沒了臉，此刻若是走出去，那些沒根的東西豈不是又會亂說，到時候自己在皇宮裏還有立足之地嗎?
她嬌滴滴的喚著，“皇上……”
“朕晚上去你宮裏。”
終於，還是她贏了。
許錦芳目的達到，也不再多糾纏，歡喜道，“嬪妾告退。”
臨走前，她不忘挑釁道，“皇後娘娘既然身子不適，還是早早的回宮休息吧，別再讓皇上也沾染了病氣，娘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她一回眸，見慕莘雪根本沒有聽見她說的話，捏著手邊的梅花餅，倚在司清源身側，方才口口聲聲說著才用過膳，吃不下東西的皇上正捏住她作怪不停亂晃的手，將梅花餅銜在口中，親昵的靠近她的唇。
許錦芳被這一幕刺痛雙眼，暗自咬牙，快步走出禦書房，將所有情緒發泄在遮擋寒風的藏藍色雲紋氈子上，晃蕩了兩下，重歸平靜，許錦芳也走遠。
慕莘雪朝著她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的像隻偷吃得逞後饜足的小狐狸，一雙眼生得好看，染著濃鬱笑意，恍若一彎新月，其中藏著數不清的星辰。
嘴角被什麼東西蹭來蹭去，她不滿的蹙起細長霧眉，掰了一半他銜在口中，暴露在外的梅花餅，塞了滿口，說話也不清楚，卻別有一番嬌憨，“你的許常在生氣了，你也不去哄哄，真是可惜了她如此喜歡你。”
“你知道我的，隻喜歡你一個。”
司清源說起甜言蜜語來絲毫不含糊，整日都說著不喜歡甜食嘴上卻像是抹了蜜，貼在她耳邊，冷風呼嘯而過，卷起低啞幽沉的性感嗓音,飄散，迷離，“我也隻想與你一起，並肩立與懸崖上，俯瞰繁華江山。”
她不能逃，傾盡這一生，不擇手段，都要將她囚禁在編製精美的牢籠，哪怕下地獄，她都要同自己一起。
……
留芳閣。
宮門上的花紋在兩隻琉璃宮燈的照耀下若隱若現，黑沉沉的天空中懸著皎潔的明月，點綴無數璀璨星辰，比起那兩隻琉璃宮燈，竟然要遜色許多。
今日許錦芳的賞賜又不少，庫房已經快堆積不下了。
有宮女一直在盯著許錦芳，觀察她的表情，見她噙著笑意，便從人群裏擠進去，走到她身邊，討好道，“皇上待小主可真好，緊趕著讓人送了這兩盞琉璃宮燈來，小主你瞧，多好看。”
“那是自然。”許錦芳驕傲的抬起下顎，言語中難掩喜悅。
不知是誰，小聲說道，“皇上還是王爺時，可是送了無數盞琉璃燈給王妃，更不用提一尺就價值連城的冷月紗。”
當初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如今再次被提起，許錦芳這段時日所受到的恩寵不過是小恩小惠而已，就像是豢養的一隻小鳥，不時給她喂些東西，讓她能夠有力氣再多叫兩聲。
許錦芳的臉色與夜色融為一體，再明亮的琉璃燈也無法改變。
先前的歡聲笑語在眨眼間消失殆盡，隻剩下冷風呼嘯而過的聲音，以及縈繞耳邊清晰無比的心跳。
寶珠睨了一眼那名宮女，冷冰冰道，“還不滾去廚房瞧瞧，待會兒皇上可是要來陪小主用膳的。”
她小聲提醒，“小主，千萬別忘了今晚的大事。”
許錦芳斂了神色，對她點點頭。
在兩人的期待中，司清源始終沒有來到留芳閣。
靜心準備的晚膳熱了又熱，再次變冷，香氣也隨之消散，宮人們屏住呼吸，生怕殃及池魚。
又傳來一個宮女淒慘的哭喊，有人趁著夜風卷積的聲音低聲道，“又是一個遭殃的，可憐了。”
就在這短短一段時間裏，已經是第三個宮女被打傷了，不知摔了多少瓷碗花瓶，一見到稍有些姿色的宮女就將怨氣發泄在她們身上。
許錦芳正絞盡腦汁搜刮著肮髒不堪的字眼，狠狠堆積在瑟瑟發抖，跪在她麵前的宮女身上，一個勁兒的戳著她的腦袋。
宮女承受不住，哭了起來。
許錦芳見狀，火氣更盛，“哭什麼哭，裝出這幅狐媚樣子給誰看?是不是想讓皇上憐惜你，是不是?”
“不是……小主，饒了奴婢吧！”
宮女哭喊的聲音實在太大，隔著一個宮苑的距離也能夠清晰聽見。
司清源突然頓下腳步，深深厭惡，讓他與許錦芳單獨相處，無比折磨。
小祿子在旁邊聽的膽戰心驚，替許錦芳捏了一把汗，問，“皇上可要去長樂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