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慕莘雪起的略為晚了些。
一直以來都隻有葉萱一人來請安而已，卻萬萬沒有到還有一位稀客。
宮女太監們忍不住抬眼去看從門口被扶進來的許錦芳。
待她徹底進了長樂宮後，眾人終於可以看清她的臉，厚重脂粉下也遮不住她臉上的青紫色。
早就聽聞昨日許常在被自己宮裏的人當做是女鬼，不但潑了黑狗血，還挨了雞毛撣子的打，實在笑死人了。
誰也沒想到今日許錦芳竟然會來長樂宮請安，還以為按照她的脾氣秉性會躲在流芳閣裏好幾日不出來呢。
許錦芳不是沒有察覺到她們的目光，隻是眼下她自己都覺得沒臉，還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呢。
扶著她的宮女倒吸涼氣，覺得自己的手要被她給抓爛了。
葉萱正坐在正殿等著，手邊放置一杯香茗，靜靜地坐著，與旁邊宮婢說著閑話，絲毫沒有主仆規矩，很是平易近人。
宮婢本是笑眯眯的，一看見一臉死氣而來的許錦芳，立刻噤聲。
回眸看去，葉萱了然。
“許姐姐身子不適，怎麼不在流芳閣好生休息。”
葉萱作勢要去扶她，被許錦芳無情的拍落，眼一斜，睨了一眼，冷哼一聲，大半個身子重量依著宮婢，坐在原本該屬於葉萱的位置上。
“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與你何幹？”
葉萱莫名其妙受了她一記冷眼，也不覺得氣惱，依舊噙著淡淡的笑，坐在了她身邊。
許錦芳臉一冷，“妹妹怎麼如此沒規矩，我如今雖然再不濟，也是個常在，妹妹見了我理應行禮才是。”
“臣女給許常在請安。”葉萱按照她的意思，規規矩矩的行禮，不等她開口，也並未起身。
一絲一毫都察覺不出有何錯處，宮女在一旁看著，不免小聲嘀咕一句，這才是大家閨秀。
她是慕莘雪身邊的人，許錦芳自然不敢對她如何，她本就帶了火氣來，對葉萱本來還帶著一絲好感，畢竟兩家利益相連，也算是一起長大。
加上先前皇上嗬斥皇後，想必也是她通風報信。
可眼下她竟然與皇後勾結在一起，實在惹人生氣。
“妹妹生得不差，家世也好，怎麼皇上就是不喜歡呢，進宮幾日，怕是連皇上麵都沒有見到，那得何時才能有名分呢？若是一直見不到皇上，還不得老死宮中？”
許錦芳嗤嗤的笑著，帶著十足的嘲諷。
“妹妹不比姐姐福澤恩厚。”葉萱淡淡的說道。
她不爭不搶，許錦芳越是覺得生氣，她冷哼著抬起下巴，道：“你同皇後關係親密，她怎麼也不幫幫你，讓你在皇上麵前露露臉，封個答應，也不枉費你進宮來一趟。”
她自己封了常在，難道就要別人也同她一樣嗎？
宮女在旁邊想著，端了一杯茶放在許錦芳手邊，多看了她兩眼。
靠近了後，才發現她右臉臉頰觸目驚心的一道紅印，茉莉粉也不知道上了幾層，厚厚的，看著有些欲蓋彌彰的感覺。
宮婢及時收回了眼，許錦芳也沒有察覺。
她端著香茗嚐了幾口，淡淡道：“罷了，還是起來吧。”
“多謝常在。”
葉萱才起身，就提許錦芳略帶嘲諷的話語傳來，“我聽說今日朝堂上，皇上又嗬斥你的父親，你哥哥的副將之職也被革去，想來這也是皇上不喜歡你的原因吧。”
她滿含期待的等待著葉萱平靜的麵容上出現一絲破綻，滿腹嘲諷的話早已準備好，縈繞在舌尖。
可她失望了。
葉萱並不在乎。
轉眼間，慕莘雪在榮芝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先前的話她也聽的七七八八。
這個許錦芳不但沒有收斂，反而還愈發高漲起來。
“這大冷的天，許常在怎麼也來了。”
方才張牙舞爪的許錦芳立刻成了一隻乖順的綿羊，“再冷的天，嬪妾也得來給娘娘請安才是。”
餘光暗戳戳的看向內室，不見司清源蹤跡，看來她是來錯了地方。
慕莘雪察覺到她的目光，也不戳穿，隻是直接忽略了她，與葉萱說了許多話，偏生都是些許錦芳聽不懂的話，她也插不上嘴。
期間許錦芳不知咳嗽過多少次，恨不得把肺都刻出來，可她們好似說好了一般，都假裝沒有聽見。
許錦芳頓時氣的不行。捂著心口的位置，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不舒服了。
她隻能強忍著，坐立不安。
半晌，慕莘雪說的乏了，才開口道：“時辰不早了，若是無事，你們也散了吧。”
“是，嬪妾告退。”許錦芳火急火燎的帶著宮女離去，好似身後有無數洪水猛獸一般。
葉萱並不著急離開，慕莘雪也很喜歡她的聰敏。
“她在後宮之中，如何會得知今日朝堂之事呢。”她漫不經心的勾著嘴角。
葉萱輕輕一笑，別有深意，“前朝與後宮自古以來牽連不斷，娘娘應該也知道，常在母家如今的勢力有多大，通風報信這種事，不過是動動手指的問題而已。”
“那你呢。”
慕莘雪抬眼，含著淺淺的笑意，問道，“葉姑娘的母家同許家一樣，也是有功之臣，勢力不小，你就不怕皇上怪罪於你母家？”
葉萱正想開口解釋，慕莘雪的話再次傳來，“你也不必再假裝，你對母家並無感情，以前不過是在我麵前裝樣子而已。”
一句正中下懷，慕莘雪說的沒錯，她一開始確實是打了這個主意。
“娘娘說的沒錯，臣女確實騙了您。”
葉萱冷笑，“我不過是他們養來送死的一個庶女而已，沒有辦法掌握自己的人生，就連死也得想著拖累自己的母親，不過好在她終於死了，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應該是高興的，可臉上還是落下了淚痕。
慕莘雪沉默片刻，道：“我會盡快送你出宮，但你得幫我與皇上一個忙，你可願意？”
“臣女願意，隻要皇後娘娘願意助臣女出宮，讓臣女做什麼都願意！”
慕莘雪莞爾一笑，勾勾手，在她耳邊輕言。
天要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