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潤細白的麵容，無辜水霧的眸子，染著淺淺的惶恐之色，果然是美人，最易惹人憐愛，是世間男子最愛的模樣。
可慕莘雪卻最厭惡，厭惡她滿臉算計，厭惡她看向自己時虛偽的神情，假麵在她臉上十分突兀，她卻恍若不知。
橫翠似的兩撇黛眉蹙得更深，冷鬱的眸光在兩人身上遊走，片刻功夫，她勾起嘴角，飛雲髻上的金步搖輕晃，細碎的陽光透過垂花窗照進來，折射在金步搖上，映在眼底，熠熠生輝的光亮驚為天人。
分明噙著三分笑意，卻生生漾起滔天冷意。
許錦芳自視年輕貌美，未進宮前母親就教導她，一定要奪得恩寵，故而慕莘雪就是她的敵人，加之母親先前受辱，她更是不能咽下這口氣了。
她有意不搭理慕莘雪，見她真的染了怒意，才裝出一副受驚回神的模樣，低眼，瑟瑟發抖，隻露出光潔的額頭，正欲開口，榮芝起身掃過她，看不慣她這幅模樣，手裏拿著一方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帕子，抬手就丟了過去，蓋在她發髻上。
一下子扼製了她嗓間的話語，青白著一張臉，耳邊還縈繞著宮人們低聲笑著的聲音。
榮芝麵色冷淡，“如此沒規矩，難道進宮前沒人教你規矩嗎?皇後同你說話，還如此不識抬舉！”
說罷，她對慕莘雪解釋，清冷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她們就是新進宮的兩位姑娘，還未封位分。”
說實話，榮芝也不明白，為何皇上會變得如此，難道就不怕娘娘與他冷落了嗎?
許錦芳感受到榮芝的嘲諷，暗暗咬牙，一個宮婢罷了，竟敢看不起自己，她有何資格！
一旁的葉萱倒是能沉的住氣，規規矩矩給慕莘雪行禮，眼裏清明一片，不染世俗塵埃，像是一塊美玉，不帶一絲瑕疵。
慕莘雪點點頭，示意她起身，隨後許錦芳也跟著行禮，倒是挑不出一絲錯處，隻不過依稀有些不情願的影子。
她刻意彎下腰低下頭，想將掛在發髻上的血帕弄下來，可它就像是長了眼似的，死活不肯離開，搖搖晃晃,遮住了眼前視線。
不知是那個宮女沒忍住，嗤嗤的笑了出來，頓時許錦芳羞憤的紅了臉。
慕莘雪偏生移開眼，徑直走了出去，榮芝跟在身後，道，“此處留下兩個宮女伺候著，待太醫診斷過後向娘娘稟報。”
說著她伸手請葉萱離開，許錦芳氣衝衝的將頭頂上的血帕拿下來，周身縈繞不散的鐵鏽味，十分惡心，她嫌棄的拿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手上沾染的一絲血跡，直接將帕子丟在一邊。
餘光將她的舉動盡收眼底，許錦芳拍了拍織錦緞之的裙麵,抬起精致的下頜線，瞥了一眼從自己麵前走過的幾個宮女，向後退了一步，與她們拉開距離，不想被她們玷汙。
榮芝就那麼光明正大的盯著她看，不多時，廂房終於空下來，許錦芳邁開天藍底蓮花紋雲頭繡花鞋，才走了一步，一直在旁邊候著的榮芝懶懶的伸出手臂，上前阻擋她的去路。
“皇後娘娘還未叫你起身。”
許錦芳怎麼不知她在有意盯著自己，咬著小巧的櫻桃唇，深呼吸，好聲好氣道，“許是皇後娘娘忘了，煩請姐姐去說一聲，我就在這兒等著。”
榮芝嗤笑一聲，說，“皇後娘娘若是知道鶯鶯是被你害成這幅天地的，姑娘猜錯，皇後娘娘會如何罰你。”
她收起殘餘的笑意，道，“此處不方便，還請姑娘去院子裏接著行禮。”
……
正室裏，宮女上了一杯清雅的綠螺茶，葉萱說了一聲多謝，神色疏離，她並不喜歡喝茶，可到底還是端起來，嗅著淡雅茶香，端起來淺嚐一口。
絲毫不吝嗇誇獎，“皇後娘娘宮裏的茶果然都是極好的。”
坐在一側鋪著銀狐皮的玫瑰椅上的慕莘雪瞧著她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玉鐲上，並不是什麼上等之物，可從見她第一眼起，葉萱就不停撫摸著，那神情有些說不出的怪異，仿若那玉鐲是纏綿曖昧的心上人。
慕莘雪掃了一眼她腰間緞帶上掛著的一枚荷包，上麵繡著繁花體的名字，她無意提了一句，“葉姑娘的鐲子倒是不錯。”
葉萱被戳中了命門，右手不停撫摸著玉鐲，微微挺直了身形，略略有些不自然，“隻不過是小攤上的尋常物而已，不值什麼，哪裏能與皇後娘娘的東西相提並論。”
毛氈子掀開，一口冷風灌進來，氣息冷冽，榮芝趟著冷風走進來，放下毛氈子時，不忘看一眼外麵保持屈膝姿勢的許錦芳。
垂下眼，假裝沒有看見她那淬著惡毒之色的雙眼。快步走到慕莘雪身邊。
葉萱神色不改，淡淡的看一眼榮芝。
榮芝也看了她一眼，開始說道，“奴婢方才帶了人過去，在雙鶴局那兒看見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鶯鶯，那時隻有許姑娘與葉姑娘的丫鬟在，奴婢已經命人將兩位姑娘的丫鬟暫時扣押了起來，等候娘娘吩咐。”
慕莘雪輕撫雲鬢，眼盈秋水，泛著幽藍的一層光，直勾勾的看向她，似在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葉萱起身，先是屈膝福身，“臣女確實在場，雖然不是害鶯鶯姑娘落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禍首，可臣女沒有阻攔避免禍事發生，著實是臣女不對。”
字字懇切，聽不出有任何不妥之處。
榮芝也存了一個疑心，雖說她當時確實看見兩人都在雙鶴居，可葉萱當時神色淡定，倒是許錦芳，慌裏慌張，見了她帶著人過去，更是嚇得腿軟。
慕莘雪也並未完全聽信了她的話，隻是說到，“你將先前的事一五一十說清楚。”
她抬抬手，示意葉萱坐下。
溫婉的嗓音緩緩響起，“臣女與許錦芳一同進宮，便事事一處，原本想去雙鶴居看一看，卻不想鶯鶯姑娘不小心撞上了許錦芳，她一時手快，便多鶯鶯姑娘出手，卻不想鶯鶯姑娘失去重心，直接從階梯上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