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話一字不落的落在慕莘雪耳中。
寒風蕭瑟,不知又有幾盆才從溫房裏移出來的鮮花經受不住摧殘,掉落兩片花瓣,引來兩個小宮女的抱怨。
鶯鶯光是聽著,一動不動,悄悄的打量著慕莘雪的臉色,腦袋低的更厲害了。
往日遇見這種事,一定是她最先忍不住,可是今日她可不敢亂動,不想引火燒身。
慕莘雪頂著一張陰鬱無比的玉麵,漆黑的雙眼沒有一絲光亮,手腕上的珊瑚手串不知何時褪下,放在手中把玩,聽完兩人的話語,生生將金線串的珊瑚串子扯斷。
指尖被金線割開一道深深的血痕,她恍若不見,將手垂下,血跡玷汙了湘色刺繡鑲邊雲紋宮主俺的袖口。
她語氣平靜,“去把她們兩人叫進來,我有事要問她們。”
鶯鶯不敢多言,說了聲是,立刻走出暖閣。
一大口冷風灌進領口,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快步朝著兩個還在嬉笑的宮女走去。
正在幻想美好未來的宮女突然覺得背後陰風陣陣,麵前投下一抹黑影,青衣宮女最先反應過來,忽然一愣,僵硬的轉頭一看,如鯁在喉,餘下的話卡住嗓間,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怎麼不說了?”粉衣宮女嬉笑著,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轉頭順勢看去,被一道悶雷打中。
兩人像是見了鬼似的,眸色逐漸浮上一抹驚慌之色,鶯鶯是皇後身邊的人,她在這兒,也就是說……這下子,兩人的臉色愈發難看了。
鶯鶯將她們的表情收入眼底,冷笑著,麵無表情的說道,“皇後娘娘有話要同你們說,趕緊跟我進來。”
說罷,她便轉身,不給兩人掙紮的機會。
昨夜暖閣裏便派人放置了暖爐,熏的熱熱的,進去隻覺得暖和的緊,還帶著一股莫名的香氣,是慕莘雪喜歡的熏香。
兩個宮女一進去就變得周身被一股暖意包圍,隻不過兩眼一瞥,撞上慕莘雪冷冰冰的雙眼,恍若置身與寒冰凝結的山川之間,隻剩下冷意陣陣。
膝蓋一軟,重重跪在地上,聽了就覺得膝蓋疼得厲害。
“皇後娘娘金安。”
慕莘雪將手爐捧在手裏暖著,並未看著兩人,隻是靜靜的打量著手爐罩上的紋路,問,“方才你們說的什麼,再說一遍。”
叫喚最盛的青衣宮女抖個不停,像是寒風中的枯葉,兩眼蓄著盈盈淚水,轉眼就將方才的氣勢給忘了,怯弱的讓人心疼。
慕莘雪聽見她口中溢出的哽咽聲,眉眼冷漠,掃了一眼不敢直視自己的青衣宮女沒,蹙眉不悅道,“本宮說的話沒有聽見嗎?”
眼眶裏顫顫巍巍的淚水終於還是沒忍住滑落,將方才說的又重複了一遍。
聽著,慕莘雪打斷她,黛眉更深,“你說皇上將兩位姑娘接進宮來了?”
宮女一愣,說了聲是,“奴婢也是聽伺候在禦前的宮女說的,奴婢不敢撒謊。”
慕莘雪心裏一沉,繼而又問,“你可知兩人被安置在何處?”
“奴婢不知。”頭搖的像撥浪鼓,生怕慕莘雪不相信自己。
“下去吧。”
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從櫻唇間溢出,她無力的揮揮手,露出指尖的傷口,鶯鶯慌忙上前,將手帕纏繞在她指尖。
“奴婢去請太醫!”
“不用了,我想去見皇上。”
鶯鶯啞然,拗不過她,終是扶著她去了禦書房。
今日站在禦書房前才覺得原來是如此的冷,往日倒不覺得,慕莘雪不禁瑟縮了一下身子,鶯鶯探了探她的手爐,已經冷下來了,無意觸碰到她的手,覺得有些涼。
鶯鶯輕聲道,“奴婢去給您換個手爐,馬上回來。”
“去吧。”
小祿子見狀,彎著腰,“娘娘外頭風大,您且往裏麵站站,皇上在裏麵與幾位大臣商議事情,還請娘娘等等。”
“本宮知道,國事重要。”
慕莘雪站在寒風中等了片刻的功夫,雙手凍的毫無知覺,鶯鶯也還未回來,她猶如一株獨自立於寒風中的海棠,裙裾飛揚,冰清玉潔,唯有直直的看向你時,生的極美的一雙眼縈繞出一絲笑意。
等了許久,鶯鶯沒有回來。
她沒忍住咳嗽一聲,禦書房門上掛著的厚氈子突然被掀開,一位正準備要走出來的大臣一愣,手頓在了半空。
司清源寒著一張臉,快步走到她麵前,將她的手緊緊握住,感受到她手上的溫度,他忍不住擰眉,問,“何時來的?怎麼不進去?”
“撲通”一聲,一旁的小祿子快哭出來,“皇上饒命,奴才見您與幾位大臣在裏頭商議國事,沒敢進去通稟。”
他知道,自己逃不過一劫了。
司清源斜睨著他,眼裏湧現一股寒意,小祿子瞬間成了一具僵屍,紋絲不動。
慕莘雪安撫的反握住他的手,輕輕拍了拍,“進去吧。”
“好。”他回神,護著她走進禦書房。
一眾大臣們忙不迭的讓開一條路,待兩人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才忍不住低聲談論著。
小祿子鬆了口氣,跌坐在地上,不禁抬起手摸了摸脖子,還在還在,太好了,他的命保住了,看來日後皇後娘娘的事才是最要緊的。
待他抬眼,發覺自己已經被圍住了,幾位大臣開口詢問,“祿公公,皇後這是怎麼了?怎麼皇上如此緊張。”
他歎口氣,“幾位大人日後就知道了,這皇宮裏啊,最重要的人不是皇上,而是皇後娘娘啊。”
禦書房裏頭,司清源心疼的將她的手放在青紋暖爐上烘烤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
慕莘雪沒忍住打了兩個噴嚏,司清源伸手去探她的額頭,神色認真,比他處理政事時還要仔細。
溫度正常,他鬆了口氣,“你不必與旁人一樣在外麵候著,想何時來見我都可以,你來見我,我高興。”
口中說的是甜言蜜語,眼裏裝得是似水柔情,慕莘雪心裏還是泛起陣陣漣漪,可她神色卻一點點消失殆盡,慢慢將手抽回來。
指尖的傷痕已經淡了,血跡擦去後,淺淺的一道,看不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