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裏隻有輕微喘息，杯盞碰撞的聲音隨即就遮蓋過去。
許夫人與葉夫人兩人緊張交換一記眼神，腳下動作略略遲了點兒，孤冷的眸光冷爍，幽幽落在二人身上。
恍若被下了定身咒，動彈不得，葉夫人最先反應過來，低下眼與司清源的雙眼折開，一隻手暗悄悄的拉扯了一把許夫人。
“臣婦先行告退。”
外人到底是走了，慕莘雪便大可放心的與他說著體己話。
伸手扯著他下朝後還沒來得及換了的龍袍，一對琉璃眼染著擔憂，雙眉緊鎖，“方才她們與我說的確實有理，你身為皇上，後宮裏隻有我一人，確實說不過去……”
她頓住了，不想再向下說。
她的確是想試探司清源，可心裏卻忍不住陣陣酸澀，眼睛更是幹得厲害，像是沙子被風卷起，刺激著她的淚腺。
她怎麼甘心與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她不是古人，沒有她們這些女子的豁達大度，隻想尋一良人，一世一雙人。
羽翼長睫輕動，遮掩眸子裏的神色，語氣聽不出平淡，“皇上可有打算，納兩位妃嬪。”
“哦？皇後可有什麼想法？”
司清源瞥了一眼榮芝，抬手示意眾人退下，本就安靜的寢宮靜得格外詭異。
他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盯著麵前小心翼翼試探自己的慕莘雪。
隻聽她語氣略沉了幾分，繼續言道：“方才許夫人與葉夫人倒是提了一個好想法，可以從有功之臣中擇幾位年齡適中的女子，既不浪費人力與宮中銀錢，一舉兩得。”
她沒忍住哽咽一聲，對麵男子反而露出爽朗的笑聲。
心中幽怨積壓發酵，帶著點點星火，忍住眼裏的酸澀與泛起的淚花，看向正噙著笑司清源。
剛在心裏罵了一句，便被他抱在懷裏。
一雙慵懶的俊眸縈著一層濃濃笑意，他又問：“皇後果然體恤朕心，那皇後可有合適的人選？”
慕莘雪暗暗咬牙，將噴湧而出的淚水蹭在他身上，悶聲道：“許夫人與葉夫人親自來找妾身，妾身總不能駁了她們的麵子……”
“那我待會兒就讓人去接二人進宮，皇後覺得，封個什麼位分合適？是貴人，嬪位，還是妃位？”
眼裏閃過一絲戲謔，一隻手撫摸著她散落在身後的烏發。
慕莘雪一忍再忍，耐著性子言道：“既然是有功之臣，送來的人自然不能虧待，就封妃吧。”
“皇後安排妥當，我自然放心，待會兒便下旨命她們二人進宮。”
懷裏的人終於不再說話，司清源隱約覺得不對勁，忙鬆開她，匆忙解釋，“我方才是在同你玩笑。”
慕莘雪哽咽著，聽聞他說完一番話，眼淚簌簌掉落，掛在長睫，一滴滴掉落，在錦緞織花外衫上暈開一朵朵淚花。
方才的戲謔冷靜全然消失殆盡，一雙俊眸隻剩下慌亂，他手足無措，口不擇言，“我有你一人即可，又怎麼會納妃呢?你，你不要惱，是我錯了，我方才說的都是玩笑……”
這一哭可把慕莘雪自己害慘了，司清源見自己說的話她聽不進去，生怕她離了自己去，硬生生將她以一種別扭不適的姿勢抱在懷裏，不停在她耳邊解釋，一句話非得重複幾遍，確定她聽清楚才罷休。
一張蒼白無血色的玉麵終於出現一絲緋色，隻不過付出的代價太大，她用力拍了拍司清源勒著自己脖子的兩隻手臂，費勁的喘口氣。
恍惚間，她覺得頭頂好多小星星在亂轉。
司清源總算鬆手，慕莘雪深吸一口氣，舒服了不少。
水眸還泛著紅，一看就讓人心軟。
“你當真不選秀？”
“不選。”
司清源言之鑿鑿，目光深情款款，慕莘雪信了。
……
自從那日後，再無人敢進宮麵見中宮皇後，也無人敢再提選秀之事。
可不過短短兩日，慕莘雪便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
寒氣乍現，禦花園裏卻依舊四季如春，鮮花盛開，美不勝收。
她喜歡顏色嬌俏，不論秋日還是冬日，禦花房便每日更換鮮花，以供慕莘雪觀賞。
鶯鶯摘了一朵芍藥花別在雲鬢裏，旁邊斜插著一支密臘花釵，相得益彰。
慕莘雪抬起膚如凝脂的柔荑，珊瑚手釧懶懶的滑下一節，與發簪碰撞，發出愉悅的聲響。
鶯鶯從不在她麵前掩飾自己的誇讚，“在娘娘麵前，在嬌嫩可人的花都比不過呢。”
“你一日三次都有說不完的好話，怕不是日日都吃蜜餞吧。”
鶯鶯一看慕莘雪笑顏如花的模樣，心軟如水，忙說著笑話逗她開心。
兩人暖閣裏坐下，不多時，兩個宮女捧著從禦花房裏新端過來的牡丹花，不禁歎息，心疼嬌弱的鮮花承受寒風的摧殘，要不了多久，這幾盆牡丹就會毀了，成了一株死花。
兩人小心的將牡丹花擺放好，粉衣宮女忍不住抱怨，“皇上實在是太寵皇後娘娘了，都入冬了，為了皇後娘娘能賞花，竟然命禦花房一日一日的送花來，你說說，這天那麼冷，就算擺滿了鮮花又能盛開多久，真是會糟踐東西。”
“噓，你可小聲點，小心被人聽見了，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話音戛然而止，兩人默契的朝著四周打量了一番，確定無人後，鬆口氣，將餘下的牡丹花一一擺放好，坐在一旁偷懶。
捶捶酸澀的肩膀，兩人開始數落起慕莘雪的種種惡行，什麼囂張跋扈，為人惡毒，恃寵而驕，隻要是不好的詞全部朝著她身上堆砌，恍惚間，慕莘雪就成了她們口中的惡毒女人。
“皇上貴為天子，三宮六院很正常，可皇後娘娘竟然出言反對，我就不信皇上能喜歡她一輩子不成。”
青衣宮女嘲笑道，“你怕是還不知道吧，皇上已經將許姑娘與葉姑娘接進宮了，說不定啊，過兩日冊封的聖旨就下來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
“那還有假?我向管事的公公遞了銀兩，讓他將我封到兩位貴人宮裏，日後可有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