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外頭的樹梢上，喜鵲登枝，歡喜的唱著小曲，喚醒了屋子裏的人，半開的牡丹垂花窗吹進些許涼風，吹散空氣裏香爐殘留的一絲香甜。
隻聽鶯鶯帶著笑意的嗓音傳來，“娘娘今日精神好多了，看來還要皇上以後常來才是。”
“死丫頭，還不把手爐拿過來。”
鶯鶯應了一聲，扶著慕莘雪走出寢宮。
一眼看去，遊廊下竟然放著好幾盆顏色鮮豔的海棠花，嬌豔可人，很是討喜。
如今的溫度越發冷了，再過不久便是冬天，再好看的海棠在冷風裏也是苟延殘喘，她走過去，輕輕撫摸過幾朵可人的花骨朵。
榮芝正命人放下最後一盆海棠，走過來扶著慕莘雪，“這是禦花房送來的，說是皇上吩咐的。”
她低眉輕笑，眼裏柔柔的一片。
榮芝忽然湊近，緩聲道，“奴婢按照娘娘端的吩咐去給幾位夫人送些過冬的衣裳銀錢，可……”
她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開口。
慕莘雪斜睨她一眼，收回清冷的目光，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榮芝，你何時也成了這般小心翼翼。”
今早她清醒時無意看見了桌子上放著的點心，想起昨日她們來看望自己時身上所穿的衣裳，佩戴的首飾，與她宮裏的宮女相差無異，用度自然好不到哪兒去，便托了榮芝去給她們送些東西。
榮芝確實是按照慕莘雪的話去庫房挑了幾匹緞子，拿了一些銀錢過去，可是太平宮太平宮與秋水宮外安插了數十名太監把守，宮門還落了鎖。
榮芝有心打聽過，得知昨夜皇宮裏送出去幾撥人，凡是有子嗣的，全部搬出了皇宮，至於那些沒有子嗣的可憐了，隻能一直待在深宮裏，到死也離不開四四方方的天。
慕莘雪聽完她的話，下意識收緊右手，正在盛放的海棠瞬間凋零在風中。
“還有……奴婢聽說離秋也被趕出去了，是今早肅風與奴婢無意說起的。”
“知道了。”慕莘雪神色冷淡平靜，她不明白，若是他有何不滿之處，大可以不必聽自己的意見，何必在背後用這些手段。
她心裏亂糟糟的，說不出來什麼感覺。
她心疼司清源，也深知他承受了什麼，原來他依舊沒有改變，骨子裏還是薄涼狠戾，隻不過在自己麵前收起了鋒利的獠牙而已。
幾個打掃庭院的宮女瞧著慕莘雪，偷偷摸摸的盯著她看，鶯鶯走了過來，輕聲在她耳邊說道，“娘娘還是進去吧，仔細吹了風。”
“我想待一會兒，在房裏怪悶的。”
其中一個宮女大著膽子上前，“娘娘還是聽鶯鶯姐姐的話趕緊進去吧，奴婢聽宮裏的嬤嬤說過，女人小月後得好生調養，若是落了病根，日後可有的罪受呢。”
慕莘雪恍然回神，她差點忘了自己是剛“小月”後的人，也怪不得她一出寢宮，那些人就盯著自己看，原來是這個緣故。
鶯鶯暗暗投去一抹眼神給榮芝，榮芝也與慕莘雪一樣，全然忘了給皇後娘娘小產的事情。
她如鯁在喉，訕笑兩下，裝出虛弱的模樣，攙著榮芝的手回到寢宮。
一股暖意撲麵而來，慕莘雪與榮芝對視一眼，忽而齊聲笑起來，跟在她們身後進來的鶯鶯關上門，鬆了口氣，摸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
忍不住抱怨，“娘娘，方才真是要嚇死奴婢了，還有榮芝姐姐也是,怎麼不知道攔著娘娘出去，若是漏了陷可怎麼是好。”
她驚魂未定，微喘著氣，坐在一旁的原木凳子上，榮芝聽了走上前，倒了一杯熱茶奉上。
討好道，“是是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還請鶯鶯姑娘莫要計較，仔細氣壞了身子，小的特意將茶奉上，還請鶯鶯姑娘念在小的是初犯，就原諒小的吧。”
鶯鶯哼了一聲，抬起下巴，斜睨一眼卑躬屈膝的榮芝，輕嗤一聲，“你說原諒就原諒，我豈不是太沒麵子了，不過看在你如此知趣的份上，我就不與你多計較了。”
她伸手接過，一臉傲慢樣。
榮芝不客氣的點著她的額頭，笑罵，“你這丫頭還真把繡花針當棒槌了。”
鶯鶯忙不迭的收起方才那副拿捏妥當的神色，不滿的撅起嘴，端著茶喝了一口。
兩人嬉鬧了一會兒，慕莘雪懶懶的靠在美人榻上，噙著笑望著她們。
她怕冷，槅扇門早早的就掛上了厚毛絨氈子，外麵冷風呼嘯,屋子裏頭依舊暖洋洋的，青黛色的花紋西域地毯上放著一方四足鼎的香爐，香煙嫋嫋，徐徐上升，溫暖之餘，香氣撲鼻。
年紀約莫十二三歲的宮女掀開毛氈走進來，對著慕莘雪屈膝行禮，水蒙蒙，略帶青澀的一雙圓眼怯生生的看向慕莘雪，入眼便是一副美人臥榻的美景，她不禁紅著臉。
嗓音細如蚊，“皇後娘娘，兩位誥命夫人在外麵候著，想求見娘娘。”
看著她懼怕自己的模樣，慕莘雪不禁輕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依舊光滑如舊，她長得貌似也不是很難看，怎麼把一個小姑娘嚇成這樣。
不禁放軟了語調，“是哪兩位?”
“提督許夫人與都察院右副都禦史葉夫人。”
慕莘雪略略思考，似乎她並不認識兩人，還是開口，“請她們進來吧。”
“是。”小宮女屈膝應下，臨走前還偷偷看一眼含笑看向自己的慕莘雪，臉頰紅的越發厲害，慌忙低下頭走出寢宮。
鶯鶯對小宮女的反應見怪不怪，畢竟自己當初看見娘娘時也如她一眼，她若是男子，早就把娘娘擄走藏在家裏了。
美人幽幽歎息，紅唇輕啟，按住雲鬢，“我有那麼嚇人嗎?”
她雙手捧臉，一臉癡迷跑到慕莘雪身邊，極盡奉承讚美,[娘娘傾國傾城之色，恍若仙子下凡，又怎麼會嚇人呢。”
保證似的舉起四根手指，“奴婢發誓，娘娘是奴婢見過最好看的女子，就與小時候出現在奴婢夢裏神仙長得一模一樣。”
她目光炯炯，一臉真摯，慕莘雪笑出聲來，輕輕觸碰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