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一股肅殺之意不斷蔓延,萬丈深淵中,寒冰乍現,福壽園中彌漫著難耐之氣。
放置膝上的右手緊握,青筋暴起,狠狠撕扯著明黃色龍紋袍,在手掌中不斷揉捏,化解心裏怒氣。
誰人敢責罰他,哪裏有一絲認錯的點兒,分明是挑釁。
手心裏沁出一層冷汗,慕莘雪慌了神,高座上的周允天眼裏浸著恨意,雖然隱忍著,也抵擋不過那眼裏濃鬱的冷意。
微扯著他的衣角,暗暗投去一抹眼神,司清源反手握住她泛著涼意的柔荑,勾著她的小指,輕輕搖動。
滿天的星星都在她的眼裏,層層光亮,勾人目光。
迷了司清源的眼,也同樣迷了卜阿曼的眼。
福壽園裏詭異的安靜,四周無一點聲響,宮人更是一動不動,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生怕引火燒身,送了性命。
一記聲音突兀響起,壞了這份惱人的安靜,卜阿曼起身,替司清源說話,“聽聞司王治理瘟疫有方,普天下沒有不稱讚王爺慈悲心腸,救治百姓,平治暴亂,隻是難民多了,難免會起了亂,皇上應該體恤王爺,恩賞王爺治理有方,而非懲治。”
一番話下來,氣壓越發低了。
方才還隻是安靜,如今直接掉入冰窖,周身籠罩一片森冷寒意之中。
周允天默然的盯著他看,忌憚於蠻族的外部勢力,沒有輕易表露自己內心的不滿。
可到底是跟久了他的人,深知他此刻已然氣惱。
小夏子在一旁斟酒,暗戳戳的小聲提醒,周允天才收起周身縈繞的殺氣。
故作爽朗的笑了兩聲,舉起酒杯,“蠻族王子說的是,是朕沒有思慮周全,讓司王委屈了。”
清淡的目光與半空中與他碰撞,卜阿曼緩緩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好似得了糖葫蘆甜到心裏的孩童,樂的眼裏滿是笑意。
她禮貌性的回了一記笑,她不是不知,方才卜阿曼為何替王爺說話。
雖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表情,足夠讓卜阿曼高興好一陣,點燃他的希望之火,如狼似虎的目光閃爍興奮的光芒,緊緊慕莘雪,恨不得此刻就將她擁入懷裏。
眼中迸發強烈的占有欲,司清源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勾回她的目光,轉而抬起淩厲的眉眼,目光如劍,直直的朝著他刺過去。
兩抹目光在半空中相撞,火花味濃鬱。
周允天在高座上聒噪的很,三人是一字也聽不見。
他身邊的麗妃模樣很是嬌俏,那刻畫的溫柔,直勾勾的落於司清源身上,細細看去,眼裏劃過一絲狠毒。
這人竟是唐瑤。
“許久不見司王妃,王妃出落的愈發可人,怪不得能讓王爺如此嗬護愛慕。”她嬌滴滴的開口,笑聲恍若銀鈴。
落於耳中,矯揉做作,很是不喜。
抬眸望去,慕莘雪隱隱覺得這人的模樣好似在哪裏見過,無意看見她眼裏劃過的狠毒,才忽而想起此人是誰。
不禁挑眉驚歎,一段日子不見,她竟然成了皇上的妃子。
唐瑤眉眼深深,噙著笑,一番話語別有深意,“王妃,請。”
慕莘雪端起酒杯,正欲開口言語,被另一隻手按住,迎麵撞上他冷若冰霜的眸眼。
她一愣,唐瑤也是一愣。
“王妃身子不爽,不宜飲酒。”
冷冰冰的一句話,再無其他,甚至連看她一眼都不情願,沒的讓她心慌。
塗滿了脂粉的臉瞬間變了顏色,慘白一片,隻剩下染了幾層胭脂的唇,依舊紅的耀眼。
卻像是一記巴掌將她打的徹底,她今日打扮的如此,就是為了能夠讓他多看自己一眼。
她想擠出一抹勉強的笑來,可發覺自己連一個表情也做不出來。
隱隱察覺身邊的目光,她垂下包含憤恨的眼,身子軟綿綿的,像是沒了骨頭似的,伸出纖纖玉指,光明正大的勾著嵌翠玉的腰帶。
嗓音嬌媚入骨,聽得在場大半男人酥了骨頭,“皇上……”
周允天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笑的歡暢,喜上眉梢,一隻手扣住她的水蛇腰,在一側輕輕捏了一把。
引得笑聲連連。
慕莘雪沒由來的心煩,今日本就神經緊繃,再被他們如此一鬧,更是煩的很。
盯著眼前盛得滿滿的酒杯出神,若是將這杯酒盡數潑去,總該能讓二人停下。
總歸是幻想。
周允天暗帶警告威脅的嗓音從上方徐徐傳來,像是冷風卷積著冰刀子,“王妃莫不是連杯酒也喝不了?”
身邊的司清源依舊端坐著,眼神輕蔑,重複了一遍,“王妃身子不適,還請皇上體恤。”
此刻情緒終於還是耐不住冷下來,緊緊的盯著司清源。
唐瑤像是還不怕火不夠旺似的,繼續添油加醋,貼身在他耳邊言語,“皇上,王爺真是越發不把您放在眼裏了,這下子讓你在各位朝臣麵前如何抬起臉麵來?皇上可不能就那麼算了。”
陰鷙的眼光瞥著身邊的麗妃。
伺候了他那麼久,唐瑤還是心生恐懼,忽而一滯,隨即勾著媚笑。
周允天勾著她的下巴調笑,“身子不適?既然如此,那便去請太醫了,隻是章太醫突然暴斃,想來是不能替王妃診脈了。”
他明知章太醫與司清源親近,故意如此說道。
話鋒一轉,繼而又扯到了慕莘雪身上,“再者說,王妃麵色紅潤,哪裏像是身子不爽,倒像是不給朕麵子,想拂了皇威不成!”
恐怕下一句,便是問罪了。
司清源的臉色暗淡無光,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他冷聲道,“王妃有了身孕。”
話音悠悠轉落,眾人神色皆是一怔,隨後彼此對視,交換眼神。
此話可不能亂說,當今聖上隻有一癡兒,其餘皆是公主,試問癡兒如何做主宰白英的皇帝。
若是慕莘雪肚子裏這一胎是男兒,而皇上在有生之年有沒有健全的皇子,朝臣與天下白英便會擁擠她肚子裏的孩子登基稱帝。
慕莘雪驚訝抬眸看向司清源,卻見他朝著自己勾了勾嘴角,顯然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