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剛擦亮，屋子外頭傳來一聲清脆的鳥叫，王府籠罩在一片嚴肅裏，下人們井然有序，多了幾倍的侍衛靜守著。
慕莘雪推開門，望著蔚藍的天，不知明日還能否再看見如此清澈的天，又或許……她心裏有些慌。
若是此次的宴席當真是鴻門宴，京城裏避免不了腥風血雨。
時辰約摸著到了，慕莘雪送司清源到了門邊，發髻上的合菱玉纏絲曲簪與素雅的交領襦裙交相輝映，襯得肌膚雪白，一對琉璃眼眸中，蒙著絲絲霧氣，一看看去，少了幾分妖媚，多了幾分清婉。
司清源心軟不已，肅冷的麵色出現裂紋，緊緊抱著她，半晌也不願撒手。
他怕，很怕。
拍了拍他的後背，輕聲細語，“行了，你該進宮了。”
握住她的手，緊緊盯著她的眼，放緩了語調，一字一句，清晰言道，“若是我不能按時回來，榮芝會與你一同離開。”
她本就心慌，如此一來，更是難受，刹那間眼眶就泛紅，她蹙眉，急忙按住他的嘴，罵道，“胡說什麼！再亂說仔細你的皮！”
司清源輕笑著，揉著她的臉頰，愛不釋手。
話音才落，榮芝站在不遠處，聽著一個小廝傳來的話，驚得臉色都變了，急匆匆的趕過來，走到兩人中間。
抬眼看向慕莘雪，低頭，道，“王爺，夏公公在王府外等著，說是奉旨前來，接王爺王妃一同進宮。”
周身的氣息陰鬱低沉，冷眸一暗，周允天敢算計到她身上，司清源的臉色鐵青，難看極了。
一雙眼猩紅，十分駭人。
慕莘雪忙拉著他的手輕輕拍了拍，柔聲安慰，“不過是進宮而已，不必擔心。”
“讓他滾回去。”司清源直接拒絕，氣息駭人。
榮芝不禁抬眼看向慕莘雪，這可怎麼去回話，夏公公既然敢來，就表明了周允天的態度，若是拒絕，就是抗旨不尊。
慕莘雪自然明白，開口言道，“罷了，他想來也是下足了功夫，拒絕不得。”
那名方才傳話的小廝又敢了過來，猶豫了眨眼功夫，懼怕的看一眼王爺，忙不迭的上前，額頭上冒著薄薄的一層汗，身上的粗布衣黏答答的粘在身上。
僅僅是傳了兩句話而已，他便嚇得如此。
顫巍巍的說，“回王爺，夏公公說，今日是給蠻族王子的踐行宴，還望王爺王妃快些，莫要耽誤了好時辰。”
慕莘雪點頭，“你去回話，我換件衣裳便去。”
“誒！”小廝鬆了口氣，忙應了一聲，匆匆跑開回話。
不點而紅的櫻唇輕咬著那幾個，踐行宴，不是慶功宴嗎？怎麼變了？
她不禁抬眼，盯著司清源，問，“發生何事？難民的事沒有解決嗎？”
司清源沒有回答，隻是微低下眼，慕莘雪心裏有了數，神色哀戚，鬆開他的手，向後退了一步。
眼裏的霧氣愈發明顯，隻剩下陌生，不好的念頭在她心裏浮出，想起那日秦小小同她說的話，結合起來，她一身冷汗。
難道一切的事情都是司清源自己算計好的？並非周允天相逼，他才反抗。
這兩種可是截然不同。
她的舉動落在司清源眼中，本就蒼白的臉更與血色，想握住她的手，卻被躲開，隻有清冷的空氣。
“王妃。”榮芝叫了她一聲。
慕莘雪低下琉璃眼，輕笑了兩聲，聽不出其中意味，她越是這副樣子，司清源越是心慌。
在她麵前，所有事都不值一提。
她抬眼，歪著頭，問，“還不走？”
今日的天難得晴朗，暖陽驅散瑟瑟涼意，街道上人煙依舊，吆喝聲不絕於耳，掀開簾子，外麵的歡聲笑語，或是爭執，沒人會擔心其即將快要發生的事。
宮門高大威嚴，紅牆琉璃瓦，在細碎的陽光下顯得熠熠生輝，無法直視。
宮婢掀開轎簾，對著二人行禮，在前麵領著路。
本來福壽園是往日春日裏頭宴席才用的宮苑，今日卻突然領著他們到了這頭。
兩人才到沒多久，周允天與卜阿曼一同走來，一看看去，映入眼簾的便是回眸婉約的慕莘雪。
卜阿曼難掩激動，下意識向前走了一步，周允天將他的舉動收入眼中，並未多說什麼，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
一切發展，盡在掌握。
慕莘雪對上卜阿曼的眼，規規矩矩的曲膝福身，清冷的嗓音像是掠過湖麵的清波，“妾身參見皇上，參見王子。”
周允天爽朗的笑著，調侃道，“王妃不必多禮，許久不見，王妃愈發嬌豔，著實讓人心動。”
一番話，兩人齊刷刷的噙著冷漠的眼神盯著他，黑暗森林裏的惡狼盯上獵物，恨不得衝上去咬破他的脖子，吃光他的血肉。
周允天不知哪裏說錯了話，渾身一滯，似是覺得不妥，咳嗽著，走上高座，隨即而來的是幾位大臣，其中也有顧笙南，讓人驚訝的是，秦小小也一同進宮。
司清源的心沉的更深，周允天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晃神間，坐在身側的慕莘雪輕推了他一把，蹙著黛眉，小聲提醒，“皇上問你話呢。”
抬眼便是周允天依舊染著深深笑意的臉，手裏琉璃杯舉起，盛著滿滿的美酒，“朕瞧著司王臉色不好，可是近日身子有些不適？也是，難民的事確實很難處理，不知司王可處理妥當啊！”
語氣愈發冷冽，下一刻就將酒杯砸在地上，嚇了身邊的妃嬪一跳，忙穩住身形，努力讓自己變成空氣。
眾人不敢多言，隻能小心的抑製著呼吸。
司清源依然淡定，握著慕莘雪推搡自己的那隻手，香軟玉滑，直接無視了周允天的話。
竟敢當眾讓他難堪，豈有此理！
猛的一拍桌麵，周允天怒聲嗬斥，“司王，朕在同你說話！”
司清源終於肯給予他一記眼神，隻有冷漠，“臣無能，沒有處理好難民之事，讓皇上費心，請皇上責罰。”
口中話雖如此，可微挑的狹長雙眸卻透露著一股殺意，周允天猛然一嚇，如鯁在喉，說不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