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吾衛一頓，京城內的瘟疫橫行，死傷無數，若是真的被傳染，他可就是等於一條腿伸進棺材裏了。
榮芝見他接過帕子，忍著笑，目送他瞪了一眼自己，快步走進去，又將門重新合上，暴露在空氣中的一雙眼然冷漠，連著在外等候的京吾衛一肚子話無法說出口。
正殿裏陰沉沉的，打開其中一扇窗，投進些許光亮，可屋子裏還是籠罩在一片暗色中，好一會兒才能適應其中的黑沉。
床榻旁安置一方梨花案，上麵還放著還冒著淺淺熱氣的湯藥，黑乎乎，氣息彌漫在整個房裏，苦澀難聞。
過分濃鬱的藥味鑽進鼻腔，順勢而下，不知是否是錯覺，他總覺得嗓間有些不舒服，輕輕咳嗽一聲，引來慕莘雪的側目，瞪他一眼，重新望向司清源，眉眼滿是擔憂之色。
慕莘雪坐在榻邊，扶起虛弱的司清源，青白的麵容因為一陣陣低咳而泛起一層緋色，總算替那毫無血色的唇上添幾縷顏色。
她伸手將白玉碗端在手中，銀勺輕撞，聲音清脆，吹散上麵的熱氣，送到司清源嘴邊，柔聲道，“王爺，該喝藥了。”
“咳咳。”又是一陣難以抑製的咳嗽，右手握成拳，抵在淡色的薄唇邊，清冷的嗓音染著一絲暗啞，垂下眼，將藥喝下肚。
喝了一半，吐了一半。
在旁伺候的慕莘雪眼裏是難掩的擔憂，攏著一層水霧，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似的，伸出顫顫巍巍的手，去探他的額頭，灼熱的溫度，眼淚決堤，再也忍不住，掩麵哭泣。
即使刻意壓低，還是無法抑製緊咬的櫻唇溢出幾聲啜泣。
手裏的白玉碗被打翻，出塵的麵容染上一層薄怒，“本王還沒有死，你哭什麼！”
“妾身知錯了。”慕莘雪如臨大敵，急忙跪下，“王爺，您身子不好，還是不要動氣了。”
“你若是真念著本王的好，就閉嘴！”
京吾衛在一旁看著，試探的目光引來一記冷眼。
一聲冷笑，化作一把冰刀，鋒利而尖銳，“皇上派你來做什麼，想看本王何時死是嗎?”
說罷，他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慕莘雪急忙上前替他順氣，小聲道，“王爺，皇上也是擔心您。”
“滾出去！”司清源狠狠推開她的手，失去重心的慕莘雪摔在地上，好半天都沒緩過勁來。
京吾衛靜靜的看著，說了一句，“既然王爺身子不適，屬下也就不多打擾，還請王爺好好休養，屬下告退。”
他深深的看一眼冷眼盯著自己的司清源，慌忙低下眼。
京吾衛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哭成淚人的慕莘雪，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開口。
慕莘雪抬眼，抹去臉上的淚痕，從地上勉強撐起身子，揉著手腕，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強撐臉上的笑意。
出了殿門，京吾衛終於開口，當著所有人的麵詢問，“不知王爺的身子如何？聽聞是染上了瘟疫？可屬下瞧著，並未有多嚴重。”
話音落，就被人打了一巴掌。
從未受過如此屈辱的京吾衛目瞪口呆，隨即便是滔天怒火，他們守衛皇上，何時經曆過摑掌之辱。
慕莘雨瞪著一雙水光瀲灩的眼眸，指著他的手指不斷打顫，“你，你說什麼？王爺如今已經重病不起，你居然還敢說這種話？是你想咒王爺，還是皇上早就看王爺不滿？嗬嗬，我家王爺為了江山社稷費盡心機，努力替皇上保住皇位，可皇上竟然派人試探王爺，試問，普天下，還有誰有能力有忠心輔佐皇上！”
慕莘雪繼而冷笑，淚水爭先恐後掉落，雙目泛紅，“若是皇上不信，大可以不必如此，隻需讓太醫來診治一番即可，不過你們回去後還是盡快請旨，下一次，我就算拚了這條命，也不會再讓人侮辱王爺。”
抬手指著他們，厲聲嗬斥，“都給我滾出去！”
榮芝急忙曲膝，解釋，“王妃照顧王爺費盡心神，已經一夜沒有合眼，還請各位大人莫要見怪。”
被打的京吾衛有氣也隻能強忍著，慕莘雪冷眼旁觀，櫻唇發出幾聲刺耳的冷笑，轉身進了正殿，槅扇門摔得響。
榮芝正說話間，殿內傳來慕莘雪的慘叫，和接二連三的哭泣聲。
京吾衛皺眉，道，“無妨。”
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慕莘雪探起腦袋，無法抑製的抽泣兩聲，急忙擦去眼角的淚水，從地上爬起來，偷偷摸摸跑到窗邊掀開冷血紗朝外看了一眼，彈了彈身上不存在的灰塵，自言自語，“人已經走了嗎?”
“走了。”話語間哪裏還有一絲虛弱感，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戲謔的盯著做賊似的慕莘雪，“拿顆蜜餞來。”
那藥實在苦得厲害。
慕莘雪放下冷血紗，從懷裏摸出一包蜜餞，不滿的瞪一眼司清源，糖漿包裹顏色鮮豔的紅棗，酸甜的山楂，含在舌尖，滿是甜蜜。
所有陰霾在瞬間消散，心情也逐漸好轉。
雙手枕在腦後，閑暇的打量著一臉不悅的慕莘雪，她氣鼓鼓的說，“別都給我吃完了！”
轉身推開槅扇門，探出腦袋，外麵似乎並沒有京吾衛的身影，她勾了勾手指，把榮芝叫到身邊，悄聲問道，“他們都走了嗎?”
榮芝點頭，“王妃放心，他們已經離開王府了。”
慕莘雪鬆了口氣，大大方方的推開門，散走空氣中那股厭人的藥味，她再次轉身，正準備讓司清源把蜜餞還給自己，他手中握著一塊通體碧綠，散發瑩潤光澤的玉璽，直直的撞入眼簾。
她一愣，不敢相信的張大了嘴，愣在原地，待她反應過來，雙手已經先一步做出選擇，將那扇門緊緊關上。
心跳不斷加速，仿佛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似的。
司清源若無旁人的盯著手中的玉璽，目光專注，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被發現，光明正大的讓她害怕。
“這是玉璽?”慕莘雪皺眉，疑惑道，“這不是應該在皇宮嗎?怎麼在你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