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醉醺醺的人裹著羅雲被翻來覆去,若不是有人坐在榻邊護著,怕是早就摔下去。
司清源打量著她,嘴角不自覺的勾起。
接過丫鬟手裏的醒酒湯,輕拍慕莘雪,低聲誘哄,“想喝甜湯嗎?”
慕莘雪茫然的睜開朦朧的水眸,疑惑的望向他,揉揉眼,捏著細糯的嗓音,“想喝。”
她掙紮著起身,胃裏一陣翻騰,腦袋暈乎乎的,整個天地仿佛都在旋轉,愈發紅豔的唇溢出幾聲酒嗝,一頭青絲亂糟糟的。
往日她格外注重自己的外貌,若是此刻拿了一麵銅鏡放在她眼前,估計她會大叫著昏死過去。
想著,司清源沒忍住唇邊的笑意,端著醒酒湯湊到她嘴邊。
喝了半碗,慕莘雪就喝不下去了,撇著嘴,長睫上懸著兩滴眼淚,委屈的哭訴著,“你騙人,這根本不是甜湯。”
淚水留下兩道痕跡,她抬起袖子隨意一抹,成了一隻花貓,兩條腳蹬個不停。
“你再嚐嚐,這就是甜湯。”某人還在一本正經的說著謊話,臉不紅心不跳,身後卻搖著一根翹上天的狼尾巴。
聞言,哭聲戛然而止,紅嫣嫣的唇微張,水潤潤的,慢慢湊近醒酒湯,鼻翼翕動,聞了聞,不停搖頭,急忙向後頓,掀開羅雲被蓋過頭頂。
一隻手直接將她從被子裏拖出來,拿出一顆蜜餞放進她口中,甜蜜蜜的味道化開。
趁著她還沒反應過來,剩下半碗醒酒湯也被強行灌進她的肚子裏。
一聲慘烈的哭聲從房裏冒出來,門外侯著的一個小丫鬟不禁抖了抖,湊上去問道,“榮芝姐姐,王妃她沒事吧?”
“應該……沒事。”榮芝回頭看了一眼窗欞上投下的黑影,默默替王妃祈禱。
縮在角落裏哭鬧不止的慕莘雪不知踹了多少腳在司清源身上,此刻被牢牢的控住手腳,強行拉出來。
衣裙被醒酒湯玷汙,留下一大片痕跡。
司清源嫌棄的看著她,有意冷著嗓音道,“別亂動!”
聞言瑟瑟發抖的小醉鬼抽泣兩聲,乖乖的坐在他麵前,由著他脫下自己的外衣,替自己擦著臉。
隨著動作,司清源手上的傷口暴露出來。
手心向上延伸到手腕上,燙傷的痕跡還十分明顯。
司清源將空碗放在梨花案上,一轉身,一個帶著酒香的溫軟身體撲進懷裏,抬起梨花帶雨的一張臉。
他擰著眉,怎麼又哭了?
“疼不疼?”慕莘雪握住他的手,對著燙傷輕輕吹了吹,“吹吹就不疼了。”
漆黑雙目一動,輕輕一笑。
翌日,逐漸清醒得慕莘雪頭疼欲裂,按著太陽穴坐起來,掀開月影紗,一抹陽光照進來,十分刺眼。
“榮芝。”
她叫了一聲,榮芝立刻走進來,將月影紗掛起,“王妃可是餓了,奴婢讓人去準備早膳。”
“頭疼。”慕莘雪打了一個哈欠,突然捂著臉頰,皺著眉,“怎麼我的臉也那麼疼?”
榮芝低著頭,肩膀抖個不停。
“笑什麼笑?”慕莘雪揉著臉,沒好氣的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榮芝咳嗽幾聲,強行憋著笑,道,“昨天晚上奴婢進來時,發現王妃正在給王爺吹吹。”
“吹吹?吹吹是什麼鬼?”
慕莘雪一臉嫌棄的抱緊雙臂,打量著榮芝,腦海裏不禁又劃過那兩個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無辜的榮芝聳聳肩,這又不是她說的,她隻是重複王妃昨晚的話而已。
誰知她進去後會看見如此驚人的一幕,王妃坐在王爺身邊,拉著他的手,哭成了淚人,一個勁兒的說著,我給你吹吹。
榮芝眨眨眼,將昨晚的事完完整整的說了一遍,慕莘雪的臉頰肉眼可見的變紅,再次鑽進了羅雲被裏,一動不動。
心沉到了穀底,她已經沒有臉麵了,還是死了算了。
“王妃?”
回答她的隻有靜默的空氣,榮芝似乎早已料想到會如此,道,“王爺昨日說,雨姑娘被關在了大理寺,兩日後行刑,馬車已經在外麵等著了,王妃可要過去?”
慕莘雪猛然起身,她當然要去,不止是為了見慕莘雨最後一麵,還是因為她實在沒有臉再出現在司清源麵前。
輕紗薄衣微揚,流蘇玉鐲叮叮響。
穿過坊市,叫喊聲減弱,掀開轎簾,慕莘雪看著外麵的景象,目光逐漸被一個小攤吸引。
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倒在地上,被幾個人圍在一起拳打腳踢,地上還有一片血跡。
慕莘雪擰著眉,對著榮芝說道,“去看看怎麼回事。”
馬車停下,榮芝領著一個侍衛一起過去查看情況,在另一側,數十名穿著布衣的小販突然拿出長劍,與侍衛打鬥起來。
榮芝驚恐回眸,方才還躺在地上的乞丐突然衝到馬車上,一腳踢開車夫。
馬車開始朝著右側的岔路駛去,侍衛被絆住腳,根本無暇顧及被劫持的慕莘雪。
看來他們是有備而來,榮芝咬牙,高聲嗬斥,“速戰速決,快去救王妃!王妃若是有事,你們都得死!”
顛簸的馬車速度飛快,慕莘雪好不容易穩住身體,不讓自己被甩出去。
乞丐的聲音在風中傳入耳中,“奴才不會傷害王妃,隻想請王妃隨奴才去一個地方!”
慕莘雪咬牙,罵道,“你主子是誰!用這種方式請我過去,不怕我殺了他嗎!”
一開口胃裏就是一翻江倒海,眼看著快要忍不住,馬車慢慢停下,她終於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一開始她便知道那人是誰,能為了她舍棄那麼多的手下,除了璟王還有誰,還是那麼變態!
慕莘雪在心裏罵了幾句,扶著牆站穩,抬眸看了一眼普通的三進三出的小院,跟著乞丐走了進去。
前廳裏,周嘯海靜靜地坐著,聽見腳步聲,抬眸看去,露出森森的笑容,“雪兒,你來了。”
“我可沒打算過來。”慕莘雪大大方方坐下,捶著發軟的兩腿,“要不你再把我送回去?”
她冷哼兩聲,話語間的厭惡濃鬱,周嘯海隻當沒有聽見,端著香茗淺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