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源盯著章太醫手裏的銀針，指尖輕扣桌麵敲出的聲響像是擊打在心間上，殿裏擺了兩盆冰，也阻擋不住身上的虛汗一個勁兒朝外冒。
寒冰又如何，哪裏能比得上司清源冷漠薄唇裏吐出的話更攝人心魂，“讓他等著。”
寂靜無聲的殿內響起一聲突兀的冷笑，司清源雙目陰鬱，“敢動本王的人，就要付出代價。”
小夏子一直在外等著，榮芝沒出來，他也不敢進去，章太醫身邊跟著的藥童走出來時，所有的不耐煙消雲散，像見到了親人一般，拿起丟在地上的拂塵叫住他。
“小哥小哥，裏頭現下是什麼情況?王妃的傷如何?身子可有何不妥之處？”
藥童下意識回頭，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扯著他的衣袖，離遠了些，才道，“情況不太好，王妃這一次可是遭罪了，手腕上的傷深得很，眼下師傅正在裏頭縫針呢。”
想想那細長的銀針刺穿血肉帶著一根絲線，將傷口縫合，光是看著，就覺得起一身的雞皮疙瘩，仿佛那針線穿過的是自己手腕一般。
小夏子聽了直皺眉，眼前不禁浮現出那副場景，心裏發寒，不禁抖了抖。
藥童看了一眼發呆的小夏子，勾起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轉身進殿，將門重新合上。
走至司清源麵前，藥童彎下腰，頭也不敢抬，“已經按照王爺的吩咐告訴小夏子了。”
“章太醫，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司清源的話，章太醫自然不敢不聽，立刻跪在地上，雙手抱拳，態度恭敬，“微臣明白，請王爺放心。”
章太醫足足在殿裏待了一個時辰才離開，一出門，外麵聽著一台軟轎，一名宮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笑著道，“皇上太後想見太醫，請隨奴婢來吧。”
……
陣陣檀香繚繞，進門便是一尊蓮花池的香爐，伴隨著叮叮流水，嫋嫋生煙。
章太醫一路低著頭在宮女的帶領下進了西廂房，餘光掃間一抹明黃色的身影，掀開衣裾跪下，伏在地上高聲道，“微臣章祥參見皇上太後。”
周允天看了一眼太後，端起手邊的香茗淺嚐一口，太後輕笑兩聲，道，“章太醫請坐，你不必拘束，哀家與皇上隻是想問問關於司王妃的情況如何？”
章太醫剛起身又重新跪下，一臉惶恐，“回太後的話，微臣已經盡力，隻是司王妃先是掉入湖中，受了驚嚇，又失血過多，此刻還昏睡不醒，縱然醒來，估摸著神誌也會受到些許影響。”
他頓了頓，又道，“至於王妃手腕上的傷，微臣已經縫合，日後估計會留下疤痕。”
太後神色怪異，轉頭看向周允天，嘴裏輕聲念叨著幾個字，“神誌不清。”
神誌不清?那她就算是想追究也無法了，一個腦子糊塗的人說的話怎麼能這樣信呢。
太後不免歡喜起來。
周允天卻高興不起來，就算慕莘雪神誌不清又如何，她身邊還有一個丫鬟，動了司清源的人，哪裏能說算？
小夏子的聲音在外麵通傳，“林大人，王大人，顧大人，趙大人求見皇上！”
往日朝堂中這些官員從不進內宮，今日突然覲見，定然是有大事相商。
“你下去吧。”周允天按著眉心，粗喘了一聲，繃著一張閻王臉，“宣！”
“微臣參見皇上，參見太後。”
四位大人跪在地上請安，皇上看了一眼紋絲不動的太後，微微皺眉，神色不悅，“母後，後宮不得幹政。”
顧笙南道，“皇上，此事是國事，也是家事，所以請太後留下。”
林大人拿出一疊厚厚的信封，小夏子接過，交到周允天手裏，愈看臉色愈發低沉，捏著信邊的指尖泛白，狠狠掐著書信，眉眼間一股濃鬱的戾氣。
“皇上莫要動氣。”太後安撫著，周允天卻動了滔天的怒火，一爆發就收不住，書信洋洋灑灑滿天飛，一掌拍在桌上。
脆生生的新木桌轟然倒地，撕成兩半，太後身邊的一個宮女沒忍住發出一聲慘叫，嚇得臉色煞白，瘦弱的身子一個勁兒打顫，透著一股可憐勁兒。
兩道狠辣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宮女嚇得渾身一抖，急忙跪在地上，光潔的額頭在地上砸出一朵血花，“皇上太後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張嬤嬤深知皇上的脾氣秉性，頂著紅腫的半張臉，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上的紗布，探出一步。
“這小丫頭是剛撥來伺候的，不懂規矩，奴婢這就把她帶下去掌嘴！”
“不必。”周允天慵懶的勾著森森的笑，“拖下去，亂棍打死。”
宮女嚇得臉色煞白，唇上顏色盡失，胭脂也蓋不住慘淡的青白。
身上的力氣被抽走，沒了支撐下去的勇氣，癱軟在地，其餘的宮女也白了臉，腦袋低得更厲害，恨不得埋在地下才甘心。
周允天嘴角噙著嗜血的笑容，盯著張嬤嬤，問，“嬤嬤覺得可好?”
張嬤嬤哪裏敢有意見，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太監將宮女拖下去。
太後撿起地上散落的信件，看了其中一封，神色大變，“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周允天冷笑，“是朕的好弟弟，母後的好兒子。”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皇上還是調查清楚，不要冤枉了海兒才是。”到底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她終究於心不忍。
太後越是心軟，周允天越是想處置了周嘯海，留著他始終是個禍害。
他並未表明，而是看了顧笙南一眼，垂下眼，恰到好處的躲開太後投來的目光。
顧笙南按照先前皇上吩咐的話言道，“微臣也覺得其中有何誤會，不如皇上派一個人調查一番，也好消除璟王殿下的嫌疑。”
周允天故作沉思，“為了讓諸位大臣安心，也讓母後放心，朕決定讓司王接手此事，務必調查清楚，還璟王一個清白。”
太後震驚，“什麼？皇上，你怎麼能讓司王調查呢?”
“放眼整個朝廷，唯有司王最有資格，莫非母後還有更好的人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