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情花散的藥效根本壓製不住，她覺得自己無時無刻都活在痛苦中，血肉裏像是藏著無數的蛆蟲，不停蠕動，酥癢難耐，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疼意，不斷消磨著她搖搖欲墜的理智。
她癲狂，發瘋，最終不過是抵不過磨人的藥效。
她抬起頭，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張臉，榮芝嚇得呼吸一緊，怪不得方才她一直低著頭，榮芝暗暗打量著，後被瞪了一眼，她立刻收回目光。
慕莘雪蹙著黛眉，難掩驚訝，沉默片刻，問，“你的臉……”
她抬起手，指尖輕碰臉頰，一塊腐肉陷進去，毫無知覺，慕莘雨心如死灰，扯動嘴角，發出一聲冷笑，“事到如今我才想明白，原來我不過是周嘯海的一條狗，有用時給我塊骨頭，讓我為他效命，沒用時，就要殺我滅口，嗬嗬，我知道他不少事，什麼都可以告訴你們，隻要你們能扳倒周嘯海。”
窗外一個小丫鬟對著她招招手，指了指小廚房的位置，慕莘雪立刻起身，道，“我先出去。”
走至慕莘雨身邊時，她停下來，四目相對，所有仇恨皆落，輕輕勾起嘴角，餘光裙裾飛揚，慕莘雨看著離去的身影，心裏補上多年來得歉疚，終究是我對不住你。
院中，丫鬟急忙拉著慕莘雪的雙手，腳下踩著飛快小碎步，邊走邊說，“奴婢按照王妃的要求熬湯，可林大廚死活不願意。”
“豈有此理！走！”慕莘雪領著丫鬟氣勢洶洶的走到小廚房。
小廚房裏的廚子一眼看見慕莘雪走來，嚇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剛摘下的蔬菜丟在一邊，急忙跑進去。
高聲大喊，“不好了！王妃來了！快來人！”
一時間，廚房亂成一團，幾個廚子急忙跑出去攔在大門口，麵容嚴肅，視死如歸。
丫鬟一路向她告著狀，撅起的嘴巴都可以掛油瓶了，慕莘雪挑眉，盈亮的眸子掃過擋在門前的幾人，最終看向林大廚。
唇角一勾，分明是清甜的嗓音，落在眾人耳中卻成了催命符，“林大廚，我的湯呢，熬好了嗎？”
她伸出食指搖了搖，笑意更深，“我可沒有進廚房，不過是讓個小丫鬟幫我個忙，這個理由似乎不過分吧？”
話鋒一轉，“你憑什麼不同意！不就熬個湯嗎！怎麼了？”
林大廚抖了抖，推了一把身邊的人，兩側的人比他抖得還厲害，默契的向後退了兩步，把林大廚一人推了出去。
“王王王妃，您聽我說，這個湯若是真的熬出來了，怕是王爺不死也得殘了。”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結結巴巴的說完一句話，瑟瑟抖抖的看了一眼慕莘雪。
不管是什麼，隻要能滋補養身的補品都丟進鍋裏，這若是喝下肚，可有得受。
林大廚眼看著慕莘雪挑起鳳眸，轉眼就要發火，他忙道，“如果王妃相信我的手藝，我願意幫王妃這個忙。”
“就等你這句話。”慕莘雪打了一個響指，笑眯眯的說，“哦，對了，多準備一份，我就在這兒等著。”
她領著丫鬟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撐著下巴眉開目笑的盯著林大廚。
頭頂突然懸了一把刀，背後涼颼颼的，林大廚捂著脆弱的心髒，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廚房。
蔥鬱的樹葉投下斑駁的陰影，慕莘雪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兩份湯盅飄香四溢，放在慕莘雪麵前。
慕莘雪揉揉眼，掀開湯盅看了一眼，滿意的點頭，“辛苦你了，林大廚。”
林大廚鬆了口氣，擦了擦額角的汗，目送著慕莘雪離開，癱軟在石凳上，終於把祖宗送走了。
待她回到朝陽閣，慕莘雨已經離開了。
湯盅放在案上，將其中一份放到司清源麵前，假裝無意的問了一句，“她怎麼不見了，去哪兒了？”
司清源靜靜地看著她，將另外一份推到她麵前，道，“皇宮，那裏才是她的歸宿，她服用的毒藥效很厲害，不過兩日，她就會全身潰爛而死，唯有璟王才有解藥。”
他扯著唇角，問，“你覺得他會把解藥拿出來嗎？”
雙手不自然的握緊，慕莘雪一顆心沉到海底，當初的翩翩公子何時成了這幅模樣，還是因為他骨子裏就是這種冷血無情。
“你還在想他？”某個染著不悅情緒的聲音傳來，拉回她飄搖在外的思緒。
慕莘雪腦子轉的極快，立刻道，“在想他什麼時候才能付出代價。”
“很快。”輕飄飄的一句話散開，不知她究竟有沒有聽見。
她吹著湯羹，晾涼了便換了司清源手邊的湯盅，喝完一盅還有一盅，一天內，司清源被強行灌了數不清的湯盅下肚。
入夜，一碗安神湯入腹，睡意陣陣襲來。
正殿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被月光拉長的黑影悄悄鑽進去，懷裏抱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掃過銀絲暗紋的屏風，窗外月光明亮，終於看清了懷裏的東西是何物。
一個褥子，一床雲被，赤腳靠近床榻，兩手捧著臉靜靜地盯著熟睡的人，夜深人靜時，一抹灼熱無法忽視的目光始終落在你的身上，好似被惡鬼纏上，困意一點點消退。
呼吸逐漸清晰平穩，黑影的人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本該熟睡的人突然睜開冷厲雙眸，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兩人的位置調換，將黑影壓在身下。
“哎呦喂，司清源，是我是我，你弄疼我了，快滾下去！”慕莘雪吃痛不已，手腕仿佛要斷了一般，疼得厲害。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香氣，擰著的一雙眉逐漸舒展開，隨後再次擰起，握著她手腕的力度減輕。
低沉的嗓音打破黑夜的寂靜，“深更半夜你不待在你的朝陽閣，摸進我房間做什麼？”
“我還不是擔心你，想離你近點兒，晚上你不舒服我也可以照顧你，我可是好心，你倒好，直接把我當成小偷了。”她用力甩了甩手腕，撇著嘴，一臉委屈，轉眼就能給他擠出兩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