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血色的唇噏合幾下，再無言語，一道悶雷打下，腦袋裏的弦全部崩斷，慕莘雪終於支撐不住，雙眸失去色彩，身子軟綿綿的癱軟下來。
“快來人把王妃扶回去！”榮芝眼疾手快的扶住柳絮一般的身子，朝著幾人喊道，嗓子都破了音。
宮裏的太醫趕著趟似的被司王府的人拉走，周允天胸口堵著一口悶氣，當天就吐出幾口淤血來。
太後妃子皇上病重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的往外遞，進了司王府的幾位德高望重的太醫還是留在朝陽閣裏，頂著某個陰沉男人的壓力，一邊暗暗祈禱王妃趕緊睜開眼。
金銀雙線繡的雙鳳齊飛白玉屏風將裏間屋子隔開，幾位太醫查看了慕莘雪的情況，搖搖頭，從昨日開始，人就一直昏睡著沒有清醒的跡象。
“王妃何時會醒？”沉甸甸的一句話壓在幾位太醫心上，心口狠狠打顫，恨不得飛出嗓子眼。
章太醫掀開前裾跪下，低著頭忍著心底深處不斷湧出的恐懼，維持著麵上的鎮定，“回司王殿下，王妃無恙，隻是受了驚嚇，心情鬱結導致，至於何時會醒……這，這……”
司清源眯著一雙暗眸，本就冷漠的麵容更是染了一層寒霜，“繼續說。”
“微臣不知！”章太醫誠惶誠恐，伏在地麵，身後太醫齊齊跪下。
榮芝端著熱水放在塌邊，將軟布浸濕，擰幹，輕輕擦拭著慕莘雪不停冒著冷汗的臉，手下的溫度有些不對勁，她變了臉色，伸手去探，果然燙得嚇人。
“章太醫，王妃發了高熱，您快來看看！”她邊說著邊起身讓地，章太醫聞聲匆忙起身去探體溫，幾位太醫圍在塌前，將榮芝擠了出去。
指尖點了點案麵，一下又一下的聲響像是提醒，幾位太醫的心漏了一拍。
一直到了深夜，慕莘雪的高熱才退了下去，中途醒了一次，睜開眼喝了一杯水又昏睡過去，好在清醒了，幾位太醫也鬆了口氣，不禁抬起手摸著脖頸，腦袋還在，當真是萬幸。
幾支蠟燭燃燒正盛，明晃晃的映在窗紙上，榮芝端著晚膳，望著司清源的身影，低頭快步走進去。
晚膳放在桌麵上，繞過屏風，榮芝細聲細語的說道，“王爺，您已經許久不用膳了，奴婢準備了清淡小菜，您吃一點吧，奴婢替您守著王妃。”
“清青的後事安排了嗎？”司清源手裏端著描繪山水的瓷杯，直接繞過榮芝的話。
“還沒有，奴婢想等王妃醒來再等她拿主意。”人活著沒有見到最後一麵，也沒有將她從粗使院接回來，王妃心裏對清青始終有愧疚，若是連清青的身後事都無法親自安排，這份愧疚會跟著王妃一輩子。
話語間，塌上的人逐漸清醒，扇翼般的長睫輕輕顫動，緊閉雙眸一點點睜開，寡淡的眉眼染著濃鬱的倦意，幹澀的唇微動。
“清青呢？”
榮芝擦著方才濺上幾滴湯漬的雙手，直到變得通紅才滿足，笑著道，“奴婢在呢，王妃可要喝水？睡了兩日，王妃餓了吧，奴婢去給你準備些清粥小菜。”
冰冷軟無力的手指攀上榮芝溫熱的手腕，一雙平靜的眸子像是一灘死水，“清青在哪兒，我要見她。”
“王妃，清青她已經死了。”
手一點點鬆開，慕莘雪翻了一個身，懷裏抱著軟枕，身上蓋著羅雲被依舊涼嗖嗖的，心裏更是冷得慌。
房裏還有其他人的氣息，慕莘雪冷著聲線，“清青的死和你有沒有關係，你答應過我，會留她一命，為什麼要反悔。”
房裏沉默了片刻，司清源抵啞的聲音染著一絲怒意，“本王既然答應你，就不會食言，此事與本王無關。”
慕莘雪慢慢閉上眼，整個王府還有誰會對他們二人下手，唇邊溢出一聲冷笑，沒有多餘力氣也與他多費口舌。
瓷杯帶著一股子怨氣，重重砸在案上，榮芝看著麵色陰冷低沉的司清源拂袖而去，她入府那麼久，王爺如此生氣的次數屈指可數。
待那股冷意消失後，慕莘雪才開口，“榮芝，扶我起來。”
兩個軟枕靠在身後，慕莘雪費力的坐起身子，軟綿綿的沒有力氣，房裏還蕩漾著飯菜香，她嗅了嗅，勾起嘴角，眉眼間溢著暗淡之色。
“我餓了。”
榮芝一聽，歡喜的把晚膳端來，一勺一勺的喂下大半碗，休息了會兒，身上總算有了足夠的力氣，依著榮芝，走到停放清青屍體的小院。
數十隻蠟燭點亮黑暗的房間，正中央放置一張木板，墊著一層錦布褥子，清青躺在其中，滿是汙漬的衣裳被人換了一套幹淨體麵的，眼鼻口耳中的汙泥也被清理幹淨，慘白的臉細細上了妝，看上去十分溫潤乖順，猶如一如既往的她，絲毫沒有任何變化。
慕莘雪站在她身邊，握著她冷冰冰的手，貼著臉頰輕輕磨蹭，道，“我想替清青做場法師，你去安排一下。”
“奴婢知道。”榮芝悄悄退下。
回到朝陽閣，榮芝把先前的丫鬟叫了過來，“先前王妃讓你把東西交給粗使院裏受罰的清青，那時她可還安好？”
丫鬟這時想起來正事了，“我隻是把東西交給嬤嬤，讓她把東西遞給受罰的丫鬟，並沒有說是誰。”
榮芝腦海裏突然浮現一個人的模樣，雲兒，一切的事情好像都與她有了關聯，從她出現在王府時，朝陽閣裏的事就沒有斷過。
她揉著眉心，揮去那個想法，可到底還是留了一個心思在。
翌日，辰時一刻，一輛軟轎在前出了司王府，後麵跟著一輛馬車，朝著西郊百涼山上的納福寺悠悠駛去。
僧人按照規矩念經祈福，足足三個時辰後，清青的屍首移到了後山的一處清靜地兒安葬。
納福寺上，一名女子穿著暗色長袍，撥弄著手裏的佛珠，目送著慕莘雪走遠，慕莘雪回頭看了一眼，回眸一笑，原是周馨嵐。
“王妃安心，清青姑娘福澤德厚，定會早登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