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的熏香在鼻尖縈繞，久久不散，房中放著一個熱烘烘的地龍，旁邊還放著兩個火盆，房間暖如春日，好似百花盛開，香意沁入心肺。
耳邊似乎有誰在說話，有意放輕的聲音依舊驚醒了沉睡的她，一片黑暗中，她拚命的掙紮，想要睜開沉重無力的雙眼，最終隻化作長睫輕輕一顫。
清青歡喜不已，眼睛像是兔子一般紅彤彤，撲在塌邊，雙膝跪在地上，緊緊的握著慕莘雪毫無溫度的手，放在臉頰邊，似又怕碰疼她手上的傷口，不敢用力。
“勞煩姐姐去燙個湯婆子。”清青對著方才與她說話的丫鬟說道，輕輕鬆開慕莘雪的手，放在同樣冰涼的被褥裏。
走在地龍前，撥弄著正燃的銀炭，熱氣一陣陣熏在臉上，屋子裏仿佛更暖了點。
“你已經兩日沒睡了，快去睡會兒吧，想來姑娘已經沒事了，我在這伺候就行了。”
清青搖頭，接過湯婆子，塞在腳邊，整理好被褥，打了一個哈欠，笑了笑，“沒事兒，我在這兒守著就行，等小姐醒了我再去睡也不遲。”
見她如此堅持，丫鬟也不再勸，點點頭，看了一眼塌上依舊沒有知覺的慕莘雪搖了搖頭，走出房間。
清青拿出療傷藥，掀開慕莘雪的一隻袖子，露出上麵密密麻麻的傷痕，她心髒狠狠一跳，鼻子一酸，又要哭出來，急忙擦去眼眶裏快要掉下來的淚水，替她仔仔細細的擦上藥。
沉睡的慕莘雪突然呻吟一聲，皺著眉，似疼痛難忍，欲圖翻身緩解背後傷口傳來的疼意，清青急忙按住她。
“小姐別亂動，你身上還有傷呢！”慕莘雪受了不少傷，後背的傷最輕，她若是亂動，隻會扯到其他傷口，得不償失。
塌上的人突然止住了呼吸，清青急忙查看，慕莘雪猛然睜開雙眼，盯著雕著雲雁群飛的塌頂，癡癡的出神，不知此刻神遊天處於何處。
“小姐，您沒事吧？”清青擔憂的看著她，又不敢有大動作，懷疑是不是烙下什麼後遺症，不敢驚擾她。
“我沒事。”慕莘雪閉上眼，吐出積壓在胸口裏的一股濁氣，“給我倒杯茶。”
清青急忙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送到她嘴邊，看著她喝完後，又問，“奴婢讓人準備點吃的，馬上回來。”
慕莘雪抓住她，撐起身子，靠著軟枕，“我怎麼會被放出來。”
既然是皇上和太後讓她死，她如何能逃出天牢。
“自然是司王殿下替小姐求情，所以小姐才能安然無恙。”一提起司清源清青就一臉歡喜，滿是仰慕之情，“奴婢之前真是誤會殿下了，還以為殿下是無情無義之人，棄小姐於不顧，原來王爺早就有所準備，隻等時機一到，就斬草除根。”
清青笑的歡快，“小姐，你不知道，皇上把丞相府所有人都下大獄了，唯有小姐一人沒被牽連其中。”
關於清青對司清源的讚美她可以忽視，可後麵這件事倒是讓她很感興趣。
“你說什麼？”慕莘雪有了扯動嘴角的勇氣，也不覺得疼，笑的歡快，“當真？”
清青鬆了口氣，還以為小姐舍不得那個虛偽無情的丞相府，是她想錯了，她立刻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全部告訴了慕莘雪。
慕莘雪懶散舒適的捧著湯婆子，垂眸淺抿雙唇，一顰一笑，恍若畫卷中的仙子，清青越看越覺得自家小姐明豔動人，臉上的那些傷痕自動被她忽略，隻剩下美化後的慕莘雪。
習慣了清青這種眼神，她歪著頭，透過窗欞鑽進來的陽光徐徐落下，隻能看見她下顎處的光影。
“那還真得去看看我的好父親和姐姐，竟然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心疼呢。”話說的很是動聽，眼裏卻滿是笑意。
清青攔住她，死活不讓她出去，硬生生養了兩天，臉上的傷淡了許多，才終於肯讓她出門。
這幾日，司清源似乎是消失了，不見蹤影。
慕莘雪慵懶的靠著美人椅，任由清青替她塗著一層又一層的脂粉，帶著香氣的胭脂暈染開，不帶血色的唇瓣多了一抹嫣紅，整張臉都多了一絲誘人的媚意，依舊勾人心魄。
……
轎子慢慢悠悠，穩當當的把人送到了大理寺，此處與皇宮裏的天牢不同，心狠手辣的犯人，無辜受冤的良民，比皇宮天牢多了數倍的人。
沒有哭天喊地，隻有死氣沉沉。
獄卒無意間一瞥，便定住了眼，癡癡的看著水天碧色的身影緩緩走來，雲雁細錦的衣裳細滑，融於她冷豔的眉眼，多了些許柔和。
為首的獄卒在前麵帶路，推了發呆的手下一把，“還不帶慕姑娘去牢房。”
一說起這個姓，獄卒便知道她是誰了。
京城裏誰人不知慕莘雪，人人都道司王功高蓋主，皇帝也得聽他指使，說讓誰死誰就得死，讓人卻定然無恙。
“姑娘這邊請。”獄卒一臉諂媚的笑容，不時說上幾句，“姑娘小心腳上。”
拐角，幾個牢房關滿了人，獄卒就在此處停下，“姑娘，這裏關押著所有慕家人，您若有事知會一聲，卑職就在附近侯著。”
“多謝。”慕莘雪溫軟的嗓子就是冬日裏的一抹春風，舒服的讓人心酥麻。
清青適宜的遞上一張銀票，獄卒笑的眼都沒了，接了銀票塞進懷裏，千恩萬謝。
蜀錦做的鞋子踩在潮濕的地麵，有節奏的腳步聲緩緩響起，落在眾人耳中，驚醒了如同死屍一般的他們。
他們在牢裏待了四天，除了等死隻剩等死，獄卒偶爾來送飯，再也沒有別人。
他們齊刷刷的抬頭，看向慕莘雪，震驚，嫉妒，厭惡，仇恨，淡然，各色目光融合在一起，落在慕莘雪身上。
有人想衝上前質問她為什麼不救他們，他們不過是下人，犯了什麼罪，獄卒拿著鞭子站在慕莘雪身後，咳嗽兩聲，正準備開口的下人默默閉上嘴，瑟縮在角落。
穿過他們，隔了一間牢房，便是慕永昌他們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