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院裏，一陣風過，柳如美一路小跑趕到門外，捂著胸口大口喘息，扶好淩亂的發簪，整理好衣裳，慢慢走進去。
一個婦人哭哭啼啼，帕子都濕了半塊，一見柳如美，立刻撲上去，“把我的女兒還給我！你們這群吸血的惡鬼！”
“快把她拉走！”柳如美高聲呼救，丫鬟看著慕莘雪，默默地低下頭，假裝沒聽見。
柳如美從小養在深閨裏，比不得婦人性子潑辣，做慣了粗活，手勁大的厲害，一般人承受不了，一巴掌下去，立刻出現一個巴掌印。
劈裏啪啦幾巴掌，柳如美發髻也亂了，衣裳也被扯爛了，鞋子在躲避時也掉了一隻，可謂是狼狽至極。
“把她們拉開！”遲了一步的慕莘雨扶著丫鬟，捂著胸口，壓抑著咳嗽聲，像是寒風中隨風漂浮的枯葉。
身後的丫鬟立刻上前，攔住婦人，替柳如美撿回來鞋子，伺候著穿上，又拿了一個凳子，扶著她坐下。
“姐姐來的正好，聽說你那兒前兩天來了一個丫鬟，叫莘兒，怎麼不見她？”慕莘雪有意朝她身後看了看，眉眼帶笑，別有深意。
柳如美正要發火，一聽她的話，也把目光移到慕莘雨身上，身為人母，對孩子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一眼看去，柳如美就知道她有問題。
“她，她……我怎麼知道她去哪兒了，這個丫頭做事忒不認真，被我罵了一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她身後跟著的丫鬟抖啊抖，突然跪在地上，“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奴婢什麼也沒看見！”
慕莘雨不耐的瞥了她一眼，看著她這張熟悉的臉，突然變了一副嘴臉，驚恐的盯著她，記得那晚帶著的丫鬟就是她。
“說。”慕莘雪微微彎了彎嘴角，捏著手裏一張折起來的釋奴文書。
丫鬟緊緊盯著，咬著唇，立刻一五一十的把那晚的事說出來，慕莘雨跌坐在地上，心裏冰涼一片，此時外麵小廝走進來，告知從池塘裏找到了丫鬟的衣裳。
雖然沒有找到屍首，可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慕莘雪甩手把事情交給慕永昌，此事已經鬧得人盡皆知，加上她有心在外人麵前渲染，城內誰不知慕莘雨身上背著一條人命。
慕莘雨快要進宮，慕永昌自然動不了她，隻好將進宮的日子提前到明天，可柳如美不同，被罰了三日的禁足，把管家的事交給了秦姨娘。
雖準備了不少，可進宮的日子突然提前三日，未免有些殘缺，相比其他妃子入宮時簡易的不是一星半點。
慕莘雪不請自來，今日的沉玉院比往日要冷清許多，多數丫鬟已經不見，身邊陪著是身子還沒好利索的銀霜。
她倚在門邊看著慕莘雨發笑，分明是明豔動人的笑容，落在慕莘雨眼中，是如此的滲人，仿佛剛從地獄爬出來的女鬼向她索命。
慕莘雨下意識一抖，狠狠剜了她一眼，手裏緊緊捏著玉梳，紅豔豔的唇瓣微啟，冷冷道，“你來幹什麼？”
“聽聞姐姐今日要進宮，莘兒的家人特意托我給你送一份禮物來。”慕莘雪輕輕摸著手上盒子的紋理，一字一句道，“好歹也是她們的一點心意，姐姐不想看看嗎？”
藏在脂粉下的麵容有些繃不住，自從莘兒掉入水裏以後，她日夜不能眠，變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不鞭屍幾百遍已經是天恩，如今竟然敢送東西過來。
慕莘雨把梳子一摔，怒氣橫生，指著慕莘雪，“你給我滾出去！人呢！把她趕出去！”
“沉玉院的人，除了大小姐要帶進宮的，其他的已經被遣散了。”銀霜在旁說道，“這是秦姨娘吩咐的。”
“姐姐息怒，我也有一個禮物送給姐姐。”慕莘雪笑意盈盈，把兩個盒子放在她眼皮子底下，“不打擾姐姐梳妝。”
該打擾的也打擾了，慕莘雨已經懶得再翻白眼，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急忙拿出胭脂暈在唇上，不斷的撲著脂粉。
目光落在兩個精致的盒子上，纖纖玉手落下，輕輕一抬，其中一個盒子打開，露出裏麵的一對翡翠玉鐲，很是通透。
她微微挑眉，讓銀霜把鐲子收下，又打開另一個，瞳孔不斷放大，拿起盒子摔在地上，“把它給我扔了！”裏麵放著的是莘兒的簪子。
慕莘雪聽著裏麵的動靜，神智都清醒不少，不知道慕莘雨有一天知道自己就是莘兒的時候，會不會被氣到吐血呢。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樂得不成樣子。
卯時，吉時已到，慕莘雨一身妃色金絲曇紋絲錦裙，頭戴鎏金雙雁步搖，麵帶桃色，重見往日光彩。
跪拜過先祖，慕永昌攙著慕莘雨跨過高坎，隨著慕莘雨轉身，垂在耳側的流蘇隨之搖曳，“爹爹，今日女兒進宮，可否讓母親送送女兒？”
慕永昌嘴邊的笑容淡了淡，拍了拍她的手，“吉時已到，快些出去吧，公公還在外麵侯著呢。”
“爹爹……”慕永昌轉身離開，慕莘雨的話來不及說出口。
一個小丫鬟端著食盒過來，“大小姐，這是夫人親手做的，特意讓奴婢送過來，大小姐子時就起，什麼東西都沒吃，進宮後還要幾個時辰才能用膳，先吃點點心了。”
慕莘雨鼻子一酸，捏著馬蹄糕點頭，目光看向碧桐院的方向，“娘，女兒走了……”
十分鍾前，墨雪院，慕莘雪懶懶的打了一個哈欠，送點心的小丫鬟跪在地上，從清青手裏接過銀子，點頭哈腰說了許多好話才離開。
慕莘雪轉身睡過去，心情頗好，隻希望她醒來時不要聽見慕莘雨羞愧而死的消息。
日上三竿，慕莘雪才慢悠悠的醒來，揉了揉眼，清青的臉引入眼簾。
“死清青，你要嚇死我是不是？”慕莘雪拍著胸口，一隻手推開她有些大過頭的臉。
清青拿著兩個金線繡的軟枕墊在她身後，激動的難以掩飾雙手的顫抖，“奴婢原本想去打聽一下大小姐進宮後的事，剛到街上的混沌攤坐了一會兒，就聽說了有人在討論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