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峰頂。
蘇景手中提著一盞宮燈,微弱的搖曳,入夜,峰頂的冷風刺骨,天霜裹緊衣衫本想轉身就離開,若不是她眼力太好,正巧瞥到了蘇景麵前的墓碑,那碑上刻著:南國公主南鸞鳳之墓。
天霜一定很冷靜的轉身離開,她緩步上前,腳下是踩碎了的秋葉,哢嚓的聲響,蘇景一驚,轉過身,抬高手中的宮燈,微弱的燈光,映出了天霜冷若冰霜的臉。
“是你?”蘇景知曉天霜武功不錯,自己也是避開眾人眼目走來的,竟然還是被人跟蹤。
天霜瞧也不瞧他一眼,走向墓碑,伸手拍了拍墓碑笑道:“喲,你還真是有心了,不過大半夜的你來這兒,不會就來看看的吧。”
蘇景震驚的瞧著她,頓了好一會兒,才道:“今日是她生辰,我帶了點酒。”
生辰?天霜不語,日子已經過的她快記不清了,居然還有生辰這個日子的?
“一個亡國公主的生辰,你倒是記得清楚。”天霜收回手,撫了撫衣襟,語氣淡淡聽不出起伏。
“你……已經不記得了?”蘇景手中的酒壺微微握緊。
隻見天霜緩緩抬了抬頭,看著滿天的星辰,這裏的星空是最美的,尤其是在夏天。
“我應該記得什麼?我隻記得一場大火。”
蘇景手中的酒壺滑落,拉過天霜的手臂,她纖瘦的手臂不堪一握,蘇景不敢用力:“鳳兒,離開明月,權傾朝野已經不是你該管的事情了,千澤不是對你很好嗎?你就在山莊裏待著。”
“你現在是想讓我苟且偷生的活下去?既然如此,當初我在這裏拉住你的手臂讓我救我的時候,你怎麼就狠心的甩開手了?”天霜的嘴角勾起,如此輕描淡寫的話語,卻讓蘇景身子僵硬,動彈不得。
天霜拂開他的手,拍了拍衣袖:“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蘇鏡月,我也不是南鸞鳳,所以不要用這樣的稱呼來叫我,即便是你,也不能阻止我,你知道我,誰擋了我的路,一向我都是遇神殺神,遇鬼斬鬼。”
說完,天霜抬步便走,她和蘇景,已經無話可說。
蘇景緩緩轉過身,看著天霜離去的身影,纖弱卻堅毅,她從來都是眾人的掌上明珠,因為她真的讓眾人感受到微暖的光芒。
可這一抹光芒,他親手扼殺,一樣的平湖峰,一樣的兩個人,不一樣的時間,十年前,眾人都以為是她跳了平湖峰,其實是他鬆了手。
天霜回竹林軒時,月嬋已經披著外衣在屋內立著,燭光映出兩道人影出來,月嬋立刻大步上前,皺眉瞧著天霜:“天主子這麼晚了,你跑哪兒去了?這已是如東,夜間涼氣重。”
月嬋每每此刻便會喋喋不休,說個不停,天霜隻好趕忙褪了外衣裹緊被子。
一邊立著的滅魂難得主動開口說道:“平湖峰頂。”
“滅魂你……”
“平湖峰頂?夜間涼氣這麼重,你還去平湖峰頂?我且書信一封告訴莊主。”月嬋一聽,可是真的氣了。
聽到千澤的名字出來,天霜趕忙拉著月嬋哄道:“好月嬋,我發誓定不會再這樣了,你且別告訴千澤,不然你也知道他的性子,這一回確實是我不是好不好?”
見天霜是真的怕了,如此服軟,月嬋便將被褥好好的裹在她的身上:“我去給主子熬藥,滅魂你且看著。”
天霜皺了皺眉頭,骨骼傳來的刺痛,一陣一陣,火爐雖旺,可骨頭深處的寒氣,依舊還在。
至今,千澤還為這事兒,覺得自己當年有些過分了。
大雪紛飛,千澤山莊是一層銀裝素裹,她已經修養半個月了,千澤不來見她,卻供她吃好穿好,這樣的寄人籬下,讓她的自尊強烈感受到屈辱,她不甘,她是南鸞鳳,是南國小公主,身負南國複國的重擔,苟且偷生,豈是她的作風,她裹著外衣便去找千澤要說清楚。
“姑娘,莊主說了,任何人都不見的。”千澤門外的小書童,硬是將她攔在門外。
“不是誰都不見,是不見我吧,既然如此我便在這跪著,等他什麼時候見我了,再說。”她目光堅定,千澤山莊的名聲,她豈會不知,千澤既然救她又怎麼會看她死。
小書童見攆不走她,隻得進去告訴千澤,千澤當時並不予理會,想著小妮子也就脾氣倔強一時,冷了自然就走了,第二日清晨,雪下的更大了,千澤推開門時,也是著實嚇了一跳,隻是當時已經為時已晚。
寒氣入骨,加之掉落平湖峰受傷未痊愈,這骨子裏的寒氣是難以剔除了,莊中醫術超群之人也是束手無策。
“你怎的如此固執?”千澤把完脈,歎了一口氣,看向她執著的目光,也是不舍。
她顫顫的開口:“你既然救了我,就應該救到底,上天允我此生不死,我必定不辜負上天美意。”
說完,她嘴角的笑容,如同綻放的罌粟花,妖嬈卻狠毒。
後來,千澤告訴她,想要複國,就隻能先丟棄她南國小公主的身份,她需要一個更強大的盾,捍衛她的矛,才可一舉攻破。
十年了,天霜緩緩的睜開眼,她攥緊雙手,這刺骨的疼痛,哪裏能和她覆滅的家園相提並論,她所有的傷痛,遲早都是要奉還的。
“喲,老毛病犯了?”
門被推開,玄青瞧著躺在榻上的天霜,似乎有些幸災樂禍。
“查出來了?”天霜瞄了他一眼,不予理會。
玄青從懷裏拿出一疊紙來,放在桌上,賊賊的笑道:“那我出千澤山莊的事兒,就拜托你了,天字公子。”
“你這武功進步挺快的,這禁軍統領可是明月少有的高手,你居然能瞞過他的耳目。”天霜倒是沒有關心蘇葉的事兒,隻是玄青的武功可算是四大公子中,最弱的,能瞞住禁軍統領的耳目,怕是難。
玄青從袖中拿出一張紙來,攤開給天霜看,邊解說道:“這是千澤給我瞧得,說我定是要進宮來找你的,瞧這裏有一條捷徑,是宮女和護衛私通的小道,我從這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