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綠意細心的在院子內收拾著一片狼藉,如今整個清荷院便隻剩下她一個婢子,雖幹的活多了,卻是打心裏覺得興奮。
顧西涼回了屋,垂眸思量著日後會發生的事,今日她雖暫壓了雲氏一頭,卻也深深的激怒了雲氏,隻怕雲氏也饒不過她。
“咦,隻一會不見,你這丫頭手上竟又多了傷?”驀然響起的男聲令顧西涼驟然回神,卻隻見她的窗閣之上半倚著一襲紅色身影,燕雲夙歪著頭,修長的手指指向她的掌心,語氣中滿是驚訝,“這又是你自己忍不住掐的?”
聞言,顧西涼捏了捏手掌,麵色卻不顯,反是冷著一張臉問道:“五皇子這是做什麼?怎能獨自跑到女兒家的閨閣之中,若是傳了出去,莫說會損了五皇子殿下的聲明,西涼也是斷然不會苟活的!”
心下確實一陣心驚,她自以為她的小動作無人發現,卻不曾想竟落到了燕雲夙的眼中,那手腕上的傷確實是她趁著眾人不注意,在身後偷偷掐的。
“你這丫頭好沒良心,不提今日本殿下還幫了你,竟趕本殿下離開?”燕雲夙深幽的目光直直的落到顧西涼身上,半分幽怨,半分疑惑,倒好似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一般。
嘴角微搐,好半晌,才想好說辭,“殿下誤會了,若是殿下想留在顧府,自當尋了父親做安排,西涼哪能做主。”
“罷了罷了,反正本殿下又沒進你的閨閣,你也用不著趕本殿下離開了吧?”他用手輕指著窗閣,表示自己可一步也沒踏進屋子。
顧西涼懨懨,遇上了這般無賴之人,確實不是她所能應付的,轉身,不再去看那張美得顛倒眾生的臉。
隻是,身上那道灼熱的目光卻仍未減輕半分。
她終於還是回頭,語氣中也泛著冷意,“殿下,我要休息了!”
言下之意,您也該離開了!
隻見那人好似沒反應般,一點也沒要離去的心思,抿了抿唇,道:“本殿下不打擾你!”
他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身前發絲淩亂,尚有些狼狽的丫頭,尤其是適才這丫頭麵無表情的在自己身上弄出多個傷痕之時,便是連他也不由側目,好一出蒙騙眾人的苦肉計。
“殿下!”顧西涼甚是不想跟麵前的少年有半分牽扯,可他偏生就似纏上了她一般,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能夠吸引到他的地方,反是認定此人必然有什麼目的,想罷,她也不再客套,“若是殿下再不離去,我便喚了綠意去尋父親大人!”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了綠意微揚的聲音,似是在與人爭辯著什麼,而隱隱傳來的另一道聲音,則讓顧西涼忍不住麵色微變,竟是顧西憐……
那個她最為信任的,最後卻害得她不得好死的庶妹!
深作呼吸,再看向窗前的紅衣少年,卻見早已沒了他的身影,隻窗閣之上留下一隻白玉瓶,顧西涼將之拿到手中,溫涼的觸感讓她的掌心一陣舒適。
這該是燕雲夙留下的藥瓶,隻是,她想不明白,他為何要這般?
上一世,她也隻見過他幾麵,甚至從未與之說過一句話,可如今,有些超脫於讓她掌控的事,令她甚是忐忑。
“綠意,讓三小姐進來吧!”不用想,她也知道,定然是顧西憐想要看望自己,卻被綠意攔在了門外,上一世綠意便向來不喜顧西憐,也曾多次提醒自己,但最後反是遭了自己的厭惡,讓顧西憐尋了借口將之杖斃。
門被綠意不甘心的打開,顧西憐一身素白錦衣,怡然而立,稚嫩的臉上已然透出幾分秀麗,她身後的貼身侍婢柳兒不滿的瞪了綠意一眼,語氣不善的說道:“大膽賤婢,你竟敢哄騙三小姐,說二小姐是在休息!”
顧西涼因著燕雲夙的突然打擾,此刻正端坐在室內,絲毫也沒有休息的痕跡。
“綠意,你先出去吧!”顧西涼朝著綠意吩咐,待綠意轉身離去,她才斂起臉上的笑容,看著柳兒冷聲道:“你又是什麼東西?我這清荷院何時由得你一個奴才多嘴了?”
她皺眉冷臉的模樣,令得顧西憐心中一顫,顧西涼向來都是一副柔軟可欺的模樣,可現在竟然對柳兒發作!
顧西憐故作不悅的瞪了柳兒一眼,隨機向顧西涼陪笑道:“二姐姐莫生氣,都是我慣壞了這奴婢,才讓她這般大膽,柳兒,還不向二姐姐賠罪!”
柳兒也是個聰明的,她趕忙跪下,連聲道:“二小姐恕罪,是奴婢逾越了,奴婢也是見三小姐太擔心二小姐,這才有些著急的!”
顧西憐故作責怪的再瞪了柳兒一眼,似是不滿她這般多嘴,她募的上前,習慣性的伸手想要握住顧西涼的手,卻被顧西涼躲開。
“二姐姐可是在怪罪我?”顧西憐一時怔在原地,伸出的手猶僵在原地,霎時,便見她眼眶微紅,“二姐姐定然是在怪罪我適才沒有來幫助二姐姐解圍,是嗎?”
顧西涼挑眉,並未否認,反是問道:“那你為何沒來?”
顧西憐有些怔怔,她以為自己這般,顧西涼就該如往日一樣扶了她起身,可今日怎麼會是這樣?
“二姐姐果真是在怪罪我了!”淚水霎時奪眶而出,竟比適才顧西涼來的還自然,“我也是才知曉此事,否則怎麼會不來,二姐姐該是知道的,我那院子離二姐姐的清荷院相距甚遠,待我知道消息時父親已經走了,二姐姐怎麼能因此而怨我?”
“哦?是嗎?”麵上不顯,心中卻是一陣嗤笑,顧西憐果然一如前世,雖從未曾真的幫過她,但卻一定會在事後讓自己記住她的恩情!
李嬤嬤來清荷院顧西憐若不知曉,她信,但顧良安帶著一群人,甚至其中還有兩位皇子,聲勢浩大的來了她的清荷院,顧西憐若不知曉,她是斷然不信的。
“回二小姐,奴婢可以作證,三小姐一聽說清荷院出事了,便擔憂壞了,立即帶著奴婢趕了過來,您可萬萬不能誤會了三小姐啊!”尚跪在地上的柳兒也幫襯著顧西憐說道。
顧西涼冷笑,果然好一出主仆情深啊!
“滾出去!主子說話哪輪得到你一個奴才插嘴!”顧西涼冷眼看去,驀的發怒。
顧西憐見狀,隻得連連朝著柳兒使眼色,柳兒這才起身出去,卻也在心中暗自記恨了顧西涼。
她雖是婢女,但顧西涼待她是極好的,何曾被人這般凶過,況且,這人還是她向來看不上的。
待柳兒出去,屋中隻剩下了兩人,顧西涼這才緩了臉色,“三妹妹可知曉今日發生了何事?”
顧西涼猶自垂淚,卻沒想顧西涼忽的轉了話題,這才低低道:“我也是聽了下人說,父親帶著人甚是不愉快的去了清荷院,具體何事,我也不知曉。”
在她想來,定然是雲氏帶了父親來尋顧西涼的麻煩。
“這府中多的是些不知尊卑,不懂禮數的人,區區奴婢,竟還敢爬到主子頭上作威作福,今日多虧了父親,替我教訓了那些枉顧規矩的奴才。”顧西涼募的輕笑,語氣平淡,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顧西憐心中所以為的受了委屈。
聞言,顧西憐有些變了臉色,不知尊卑,不懂禮數的奴婢……
誰人不知,她的母親便是顧良安房裏的婢女,趁著顧良安醉了酒爬床,這才有了顧西憐,而事後,她的母親也被提拔為了妾侍,但卻並不怎麼受寵。
顧西涼自然沒錯過顧西憐難看的臉色,似是才意識到不妥,這才反應過來,“呀,三妹妹可別介意,我並非有意的,我也不是說林姨娘,我隻是說我院子裏那幾個婢女,還有廚房的李嬤嬤。”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可不就是在顧西憐心頭撒鹽?顧西憐本也想裝作無事的略過,可偏生顧西涼又在她耳邊提起,一時竟讓她差點忍不住翻臉。
但一想到她的處境和以後,又隻好強自忍下,她隻比顧西涼小半年,明年她也該及笄了,顧西涼倒是已經被皇上下旨賜婚二皇子殿下,可她的婚事卻還沒著落。無論如何,現在她必須忍。
她勉強微笑,道:“二姐姐自然是無意的,我哪能這般小氣!”
見顧西涼並不說話,她略有些尷尬,隻好轉移了話題,“二姐姐,你這檀木榻真真是好看!”
她本也隻是隨口說說,卻見顧西涼反問道:“三妹妹可喜歡?”
這檀木榻是顧西涼母親留下的遺物,她自然知道這二姐姐最是喜歡不過,她曾也多次試探,顧西涼都沒有要將檀木榻送於她的意思,可沒想到今日竟然還會有意外之喜。
她忙不迭的點頭:“自然是喜歡的,這檀木榻精美舒適,再好不過了。”眸中透出的熾熱,幾乎難以掩飾。
顧西涼暗自冷笑,果然是眼皮子淺,她的母親尚在時,自己這清荷院多的是精美布置,在母親離世後,她的一切用度這才漸漸減少,而顧西憐這些年更是時不時的從她的院裏拿走不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