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你也會死,是麼?

第388章 你也會死,是麼?

有人落水了!

這是蘇墨鈺剛轉過頭,聽到的一句。

她向前疾跑了一步,探出手去,然而卻是徒勞。

容薊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整個人仰麵朝後,跌進了河水裏。

此時正好有艘船塢經過,船夫見狀,一頭紮進水裏,將昏迷的容薊救了上來。

蘇墨鈺抱著他濕淋淋的身子,慌得臉色慘白,渾身顫抖。

探手在他脖頸處試了試,好在還有脈搏。

“姑娘,你家相公病得不輕啊。”有人走過來道:“趕緊去找大夫瞧瞧,別耽誤了治病。”

病?

好端端的,怎麼會生病?

她腦袋一團亂,雖然覺得這種說話實在荒唐,還是對著那人禮貌道:“我知道了,多謝大嬸的提醒。”

“姑娘,要不要幫忙?”看她一個姑娘家,弱不禁風的,有人上前,打算幫她一把。

她搖搖頭,婉拒:“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她攙起容薊的一隻手臂,將他背在背上。

之前問她要不要幫忙的人,站在原地,看著她艱難而去的身影,歎了口氣。

記得前麵不遠處就有家醫館,容薊一定是最近勞累過度,才會突然暈厥。

一定是這樣的。

心裏雖然這樣安慰,但不知為何,眼淚卻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哭什麼?

為什麼要哭?

她覺得自己簡直莫名其妙,就好像容薊馬上就要死了一樣。

他不會死的,隻是昏厥而已,哪裏就有那麼嚴重呢?

可眼淚還是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停地砸在地上。

頭頂上空,煙火正盛,如驟然染了色的灰白山水畫。

周圍不斷傳來孩童的笑聲,以及人們的歡呼聲。

可那一切,都好像離她很遠,很遠……

容薊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躺在榻上,灰色的帳幔從頭頂垂下,讓人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外麵的天色一黑,房間裏麵,隻點了一支燭燈。

轉過頭,他愣了一下。

她坐在榻邊,一動不動。

他原以為她睡著了,可定睛一看,她分明醒著。

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盯著他,看到他醒了,也沒有任何反應。

“鈺兒?”

聽到他的輕喚聲,她這才轉動了一下眼睛,“你病得很重,我們明天就啟程回京。”

他下意識反對:“不行。”

“為什麼不行?”

“我們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怎麼能半途而廢?”

她還是那句話:“你病得很重,必須回去。”

“我沒事。”他說著,想要坐起身,卻因為渾身酸軟無力,根本使不上力氣。

她看著他艱難掙紮,忽而問了句:“容朝到底是怎麼死的?”

他動作一滯,終於徹底失去了力氣,放棄了掙紮:“他……他是……”

沒等他想出借口,便又聽她道:“你和他一樣,對麼?”

他著急地想要辯解,卻不知為何,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說啊,你是不是和他一樣,你是不是也會死?”

他閉上眼睛,終於沉默下去。

她強忍著莫名的怒意,從椅子上站起身,不容置喙道:“明天一早,我們就啟程回京,沒得商量。”

“鈺……”他看著她轉身走出房間,闔上房門,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關上門,積蓄許久的淚,才落了下來。

她背靠著門,努力平複心底的惶恐,可還是被心底的那股絕望,一點點淹沒。

原來,他真的會死。

而這一次所謂的結伴同遊,不是為了實現她的願望,而是他的。

是他口中,不願留下的遺憾。

為什麼自己要回來,為什麼要麵對如此不堪的絕望,為什麼老天要這麼殘忍。

身子一點點滑下,她抱著雙臂,發出如幼獸般的嗚咽。

……

早晨天剛亮,蘇墨鈺就準備好了行囊,準備啟程回京。

可打開容薊房間的門,房間裏竟空空如也,床榻上也空空如也。

雖然不認為他會幼稚到去躲床底,但還是趴下身,仔仔細細找了一遍。

結果證明,床底下的確沒有。

開什麼玩笑!

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隻有一個可能性,就是他自己離開客棧,偷偷躲了起來。

這個混蛋!

都什麼時候了,竟然跟她耍起了小孩子脾氣!

真是越活越回去。

找到那兩個暗衛,發現倆人睡得跟死豬一樣,怎麼都叫不醒。看來容薊為了躲她,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麼下三濫手段都用上了。

會去哪裏呢?他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躲,也就隻能躲個一天半天,以為他晚上就會歸來,誰知到了第二天早晨,還是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蘇墨鈺終於坐不住,親自去街上尋人,可姑蘇城這麼大,究竟要去哪裏找,她一點目標都沒有。

漫無目的地街上走著,道路兩旁的行人,來來往往,卻沒有一個是她要找的人。

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躲起來,更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拒絕回京。

生了病就要看醫生,就要吃藥打針,哪有生了病還能輕輕鬆鬆的,他這般做法,與諱疾忌醫有何區別?

就算最後麵臨的,依舊是死亡,那也不能因此,就不去治療。

真不懂他腦袋裏究竟在想什麼。

在想什麼?

容薊看著頭頂陰霾的天空,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躲避什麼,大概是因為害怕,因為恐懼,因為無法改變的命運。

在剛得知容朝毒發的時候,他認為隻要努力,隻要堅持,就一定可以戰勝死亡,但現實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現在他想和命運抗爭,卻已經沒有了這個勇氣。

他寧可現在就死去,隻要能死在她的身邊,她的懷裏,也沒有任何遺憾。

但是回京……

他做不到。

死在那個冷冰冰的華麗牢籠裏,是一件最殘忍的事情。

他承認,自己退縮了,害怕了。

但人的一生,總要有任性一次的機會,總是按部就班地走,走了二十幾年,他也累了。

“這些都裝上。”前麵好像有人在搬卸貨物。

“都裝上?”

“是啊,怎麼了?”

“那些難民根本用不上這麼多。”

“這是小姐的吩咐,還不快照做?”耶律桓身著一襲翠色青衫,站在青石板路前的小巷口,指揮工人們將糧食蔬果一類的物品,都搬上馬車。

吩咐完畢後,他剛一轉身,就被人一把拽到了巷子裏麵。

他嚇了一跳,以為碰上劫匪了,回想之前從巴圖和少爺那裏學的幾招,正準備出拳,卻被對方輕輕鬆鬆握住。

“你想做什麼?”輸人不能輸陣,他緊盯著對麵的人,大喝一聲。

容薊鬆開他,上前一步,抬手揭掉了臉上的麵具。

“皇皇皇……”看著他,耶律桓駭得開始結巴。

容薊一把捂住他的嘴,笑眯眯道:“別來無恙,小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