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不想要這個孩子
將軍府。
閻烈洲雖回京已有半年之久,但仍是未改在戰場上的習慣。
每日天不亮就晨起cao練,將軍府的丫鬟小廝,都深知他的作息,一般不會來打攪他。
但今日,他剛習完一套軍拳,就見一名小丫鬟匆匆忙忙朝他跑來:“少爺,少爺,不好了,二小姐她暈倒了!”
將軍府的下人,還是習慣於稱呼他為少爺,閻婉清為二小姐。
閻烈洲一驚,顧不得擦拭額上的汗水,連忙問:“怎麼了?婉清怎麼會突然暈倒?”
丫鬟道:“奴婢也不知道,二小姐之前還在吩咐奴婢們做事,突然說肚子疼,然後就暈倒了。”
閻烈洲以袖拭額,“快!趕緊去請大夫!”說完,便朝著閻婉清的房間大步而去。
此次對抗濟城反抗軍,閻烈洲也算救駕有功,皇帝特意嘉獎將軍府,不但賜予金銀珠寶,還允許閻婉清回娘家小住些時日。
回將軍府的這段時間,閻婉清的脾氣依舊火/爆,每天不是砸花瓶,就是摔東西,下人們個個噤若寒蟬,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這位姑奶奶,無辜受到懲罰。
閻烈洲趕到閻婉清的房間時,果然見門口跪了一排的下人,房內更是狼藉不堪,滿地的碎瓷片。
“清兒!清兒你這是怎麼了?”閻夫人也聞訊趕來,一臉驚慌地衝到閻婉清榻前,抓住她冰涼的雙手。
“母親不必憂心,兒子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了。”閻烈洲安慰道。
閻夫人卻像是沒有聽到般,仍是坐在榻前,一語不發地握著閻婉清的手。
不消片刻,丫鬟領著一名大夫趕了過來。
這時,閻婉清已經恢複意識,半睜著眼睛,難過地喊著:“娘,痛……”
閻夫人歎了口氣,讓開位置,對大夫道:“麻煩您了。”
“閻夫人客氣。”大夫放下藥箱,拿出脈枕,墊在閻婉清的手腕下。
閻夫人站在一旁,眼神中帶著一絲悲戚,卻再無之前的慌張與驚恐。
她似乎,早就知道了什麼。
診脈的時間不長,大夫臉上的神情,卻從一開始的平靜,到疑惑,再到震驚。
他緩緩收手,站起身來。
閻夫人沒有問診脈的結果如何,閻烈洲卻急了,追問道:“大夫,怎樣?”
不算年邁的中年大夫看了閻夫人一眼,又看了榻上的閻婉清一眼,眯了眯眼,眼角的細紋被他眯成了一條深深的溝壑,他輕聲開口,卻不是對著閻烈洲,而是閻夫人:“小姐懷有身孕已有三個月,這段時期,胎像最為不穩,原本該服用固元穩胎的補藥來調理身子,隻是不知,為何小姐體內會積聚大量的陰濕之氣?”
閻夫人看了眼榻上的閻婉清,後者別開眼去,避開了閻夫人的目光。
“大夫,可有補救之法?”
大夫長長歎氣,眼角的溝壑慢慢舒展開,眼底卻帶了沉沉的無奈與同情:“寒氣侵體,氣血大虧,怕是再難轉圜。”
閻夫人塗著口脂的雙唇狠狠一顫,透出些微的蒼白:“當真無可救藥了?”
“用藥一道,關係生死,即便身為醫者,亦不敢隨意執方,小姐又是懷有身孕之人,比常人更加體弱,更何況,那是一條人命。”大夫連連歎氣,就這麼片刻的時間裏,他已經歎了不下十次的氣。
“大夫,求求您了,一定可以的。”閻夫人口中雖在祈求著,臉上卻寫滿了絕望。
大夫把頭搖得更勤了:“木已成舟,即便是大羅神仙,也挽回不了。”他憐憫地看了眼榻上的閻婉清:“這孩子,即便能生下來,也注定是個死胎。”
死胎兩字一落,原本站在一旁,滿頭霧水的閻烈洲大驚失色道:“死胎?大夫,您到底在說什麼?我妹妹怎會生下死胎?”
大夫瞥他一眼,原不想解釋,但對於這位軍功赫赫的嚴加少將來說,他還是打心眼裏尊敬的。
“閻小姐長時間服用大寒的藥物,少將難道不知道?”
大寒的藥物?
閻烈洲先是看了眼閻婉清,又猛地將視線轉向閻夫人:“娘,您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閻夫人沒有回應他,招來守在門外的丫鬟:“來人,送大夫出府。”
“是。”小丫鬟走進來,對那位大夫道:“您這邊請。”
小丫鬟和大夫的身影雙雙消失在門前後,閻夫人這才轉向閻烈洲:“這是你妹妹的決定。”
“什麼決定?”閻烈洲問。
“她不想要腹中的孩子。”
“胡鬧!”閻烈洲怒喝一聲,想到剛才大夫說的話,更是氣惱不已:“妹妹不懂事,可您應該明白!就算她不為自己肚子裏的孩子著想,這番作為,也等同於謀害皇嗣,會招來殺身之禍!”
閻夫人神色凝重,還未答話,一直背對著兩人的閻婉清突然轉過來,淒聲道:“他就是個孽種!什麼皇嗣!我怎麼可以懷上寧王的孩子,我怎麼可以為他生下孩子!我應該是太子妃,我的孩子,應該是皇太孫才對!”
閻烈洲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婉清,你什麼時候,才可以從夢裏醒過來!你已經不是太子妃了,這輩子都不會是!就算你再不喜歡這個孩子,他也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他實在想不通,寧王是寧王,孩子是孩子,為什麼可以把對寧王的怨恨轉嫁到孩子身上。
“我是堂堂將軍府的二小姐,我憑什麼不能做太子妃!”閻婉清猛地坐起身,抄起榻上的瓷枕,用力丟了出去:“我才是太子妃,我才是!什麼寧王側妃,就是給我正妃做我也不稀罕!我好恨,我真的好恨,殿下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哪裏不好,哪裏不好了……”她悲戚地捂著臉哭起來,淚水沾濕了鬢邊的頭發,短短幾個月時間,她就消瘦了許多,原本玉蔥般嬌嫩的雙手,此刻也變得枯瘦慘白,甚至可以清楚看到手背上的青筋和骨頭。
閻烈洲有些不忍,坐下來抱住她:“婉清,別哭了,不想做側妃就不做,你若是不開心,就跟我一起去邊塞吧。”
閻婉清猛地抬頭,盈滿淚水的眼中滿是驚惶:“不,我不要去邊塞,我是閻家的二小姐,才不要去那裏受苦……”她一把抓住閻烈洲,如此瘦弱的人,也不知哪來的那麼大力氣,五指深深陷入他手臂的肌肉中:“哥哥,幫幫我吧,太子他一定會聽你的,好不好?我隻求做東宮裏一個小小的侍妾,哪怕……哪怕讓我叫紫絳姐姐,也沒關係的,我會聽話,不給殿下惹麻煩……”
閻烈洲倏地甩開她,決然地站起身:“婉清,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言罷,不再理會她,也不理會閻夫人,轉身大步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