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隻能等

第70章 隻能等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奇妙,東郡也算不小了,想要在沒有計劃的情況下不期而遇,是幾乎不可能的。

但這種不可能,偏偏就成了可能。

看著眼前青衣布衫的男子,蘇墨鈺竟怔了好半天,直到身邊的副官叫她才回過神。

容朝似乎也挺詫異的,不過詫異的情緒隻維持了一瞬,下一刻,便是雲淡風輕了。

“蘇大人。”他恭恭敬敬,規規矩矩行禮,言談舉止皆一絲不苟。

畢竟曾為儲君,在禮數上是最嚴謹的。

可蘇墨鈺卻有點討厭他這種行為,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在乎這些!

這幾天又連著下了幾日的暴雨,原本安全的區域也被大水淹沒,海岸邊,甚至時常可見到溺亡的屍體。

如果不是情勢嚴重,她也不會帶著人,到這裏來阻止疏散。

容朝也是抱著和她一樣的目的,不過他終究力量有限,能幫助的人也很少。

她拉了他一把:“情勢危險,你還是跟緊我比較好。”

容朝看著她緊攥在自己袖口上的手,搖頭:“無妨,我已經習慣……”

“你會遊泳嗎?”蘇墨鈺看著黑沉一片的海岸線,不安的預感浮上心頭。

他繼續搖頭:“不會……”

“那就跟緊我!”不容置喙的口氣,她微一用力,將他推到了內側。

他張了張口,終究什麼也沒說。

才走了幾步,天空之上便已烏雲密布,整個天地,都像被一張巨大的黑色幕布給遮蓋住了,海麵上還起了一層薄霧,能見度不足一丈。

“快,時間不多了,在海嘯爆發前,趕緊把人都轉移出去!”收回視線,她向一旁的副官命令道。

副官納悶:“海嘯?下官沒看見海嘯啊。”

“現在是沒有,但不出半個時辰,一定會有場大的風暴。”至於風暴的摧毀力有多大,她也無法預料。

副官卻沒當回事:“大人過慮了,就算有風暴,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

話音剛落,天邊就傳來一聲炸響,雪亮的閃電,像一把利劍,劃破了天空。

海麵上發出轟隆的響聲,震得人心口都嗡嗡作響。

副官大驚失色:“真……真的有海嘯。”眼看著海麵上騰起一排巨浪,像一麵高牆,朝著海岸的方向迅速衝來。

這是蘇墨鈺第一次直麵海嘯,看到那場景,也不由得驚呆了。

反而是容朝,輕輕握住她的手,語氣依舊平淡無波,柔軟的就似一抹春風:“別怕,海嘯隻有一瞬,隻要別被衝進海裏就沒事。”

她也下意識握緊他,閉上眼大喊一聲:“大家牽起手來,千萬別被海浪衝走!”

最後一個字落下,海浪已撲麵而來,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大口海水,口中又鹹又腥。

在浪濤裏顛簸翻轉,感覺五髒都要被顛錯位了,耳邊除了海浪嘩嘩的聲響,什麼也聽不到。

不過,緊握著容朝的手,卻始終沒有鬆開。

好在她水性不錯,就算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也能維持良好的方向感,不讓自己撞上岩石,因為一旦昏迷過去,就會被海浪卷入水中,窒息而死。

就像容朝說的,海嘯隻是一瞬,但對她而言,卻像是過了很久。

當浪潮退去,她有種渾身力氣都被抽幹的感覺,直挺挺躺在海灘上一動不動。

盯著烏雲散去,重新煥發出生機的蔚藍天空,再一次感歎,活著真好。

閉上眼,正打算休息一會,感覺手上還握著一個人,猛地從海灘上坐起身來。

身旁的男子好像昏迷過去了,綰好的頭發也在海浪的衝刷下散開,身上的衣衫沾了水,蘇墨鈺這才看清他有多麼消瘦。

“喂,大皇子?”她撥開他粘在臉頰上的頭發,喚道。

可男子卻一動不動,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蘇墨鈺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容朝?容朝?你醒醒。”

還是沒反應。

蘇墨鈺大駭,他該不會被淹死了吧?

連忙將他整個翻轉過來,俯下身,將耳朵貼在他的胸口上。

咚、咚、咚。

當雖然微弱,卻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傳入耳中,提起的心這才放下,同時眼前一花,整個人倒在了他的身上。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黑了,而自己,正枕在一雙軟軟的,富有韌性的大腿上。

好半天才想起昏迷前發生了什麼,這麼說,眼前這雙大腿的主人……

她尷尬起身,看著正靠在石壁上閉目養神的容朝:“那個……抱歉。”

他睜開眼,夜色讓那雙原本就溫潤柔軟的眸子,更加輕軟和煦,“別說這樣的話,你不欠我什麼。”

就算這樣,她也想要謝謝他。

當海嘯來臨的那一刻,是他給了自己信心。

“這是哪裏?”她四下打量,發現眼前景象全都很陌生。

他動了動身子:“大概是某處山崖下。”

山崖?她驚訝道:“怎麼可能?”

“我們是被海浪衝過來的,當時水位比較高,等潮汐退去,我們就被困在這裏了。”

蘇墨鈺站起身,繞著海岸線走了一圈,發現果然像容朝說的,他們被困在崖壁之下了。

她頹喪地坐回去:“那現在怎麼辦?”

他閉上眼,隻說了一個字:“等。”

等?她最討厭的就是等待,將一切的賭注,都壓在外界的力量上,從而喪失主動權。

可現在這個情況,除了等,還能做什麼呢?

望著海麵上的陣陣浪花,蘇墨鈺也學著容朝那樣,將頭靠在身後的石頭上。

忽略現下的困境,這倒是個難得的悠閑時光。

“太子殿下應該會來找我們的。”這話不知是對容朝說,還是對自己說。

容薊真的會來找她嗎?就這樣讓她死在這裏,免去今後一切麻煩,豈不正好?

如果換了自己,說不定真的會做此考慮。

其實,就算他不來,她也沒立場去怨怪他。

人都是自私的,更何況皇權之路全本就是以鮮血和白骨鋪就,犧牲在所難免,她既已被拉入這條荊棘血路,就要做好在此埋骨的準備。

“阿薊不是那樣的人,你不必懷疑。”似乎察覺到她內心所想,容朝淡淡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