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永不可提及的禁忌

第44章 永不可提及的禁忌

正神遊天外的蘇墨鈺聽到這句話,險些沒咬斷自己的舌頭。

容薊這是要做什麼?刻意在向她示好?

不,這不符合他的心性,也不符合現在的氣氛,瞧那些大臣看自己的眼神,驚愕、古怪,嫉妒,還有……敵視。

容薊這混蛋,分明就是在給她招黑,別人請他做客,他非要自己去才肯答應,這若是讓有心人聽到,會怎麼想?

這一次交鋒,自己還沒出手,就先敗了。

不過他以為這樣,自己就會俯首稱臣了?

這也太幼稚了吧。

總之不管怎麼樣,這個人,以後都要離他遠點才是。

她心中百轉千回,一瞬間,無數思慮掠過腦海,而另一邊的容薊,卻是從容恣意,怡然安適。

蘇墨鈺,這一次,你要如何應對呢?

原本吵鬧的大殿,突然之間變得極為安靜肅穆,好似之前的紛擾嘈雜都是幻覺一樣。

蘇墨鈺可不是喜歡出頭的人,她悄悄挪了挪步子,讓自己更加融入人群,都是穿著差不多的官服,帶著一樣的官帽,她這麼一藏,一眼看去,倒真是尋覓不到了。

就這樣悄然站立了一陣,安靜肅穆的大殿內,終於響起一聲尖利高亢的唱報聲“皇上駕到……”

頓時,大殿內所有人齊齊拜倒,山呼萬歲之聲不絕於耳。

“眾位愛卿,平身吧。”皇帝溫和而又威嚴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站起身,目光朝最上首看去,相比於上次在聚賢殿外的會麵,皇帝今日的穿著,顯然更為正式隆重。

一身明黃的袞服,五爪金龍,張牙舞爪,昂著腦袋,仿佛隨時都將直衝九天。頭上是綴有赤、白、青、黃、黑五種玉珠的冕旒,都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皇帝大馬金刀地坐在龍椅上,遠遠看去,當真給人一種氣勢如虹的威嚴之感,令人不敢心生造次。

朝會開始,萬公公甩著拂塵踏前一步:“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不知怎的,每次聽到萬公公這特殊的不能再特殊的公鴨嗓,她就忍不住想笑。

抿著唇,垂著腦袋,再想笑也要憋住,這時候要是笑出聲來,隻怕小命不保。

一些官員開始陸陸續續站出來上本參奏,朝中每天都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瑣事發生,大多不需要皇帝親自處理,一般都是交給太子來辦。

想想看,容薊也夠苦逼的,皇帝把奏章往他那一甩,自個兒去逍遙享樂了,真有什麼大事,卻不讓他經手,怎麼看,這都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瑣事也稟報的差不多了,當最後一個上本的官員退下,蘇墨鈺心想,今天這場早朝,自己算不算是濫竽充數混過去的?

正這般想著,站在自己身邊的某個官員突然出列道:“微臣有事啟奏。”

朝臣們上朝的時候,站的都非常整齊,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特定位置,故而哪裏缺人,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如今,在最前排的位置,便缺了一塊。

那塊位置,是蘇太師的。

蘇墨鈺忽而之間,竟產生一股衝動,一股想要站到那塊空位上的衝動。

那種淩駕於眾臣之上,唯我獨尊的美妙感,幾乎讓她腔子裏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或者,她還能再站得高一些,遠一些,直到站在高台之上,那把金光閃閃的龍椅上……

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蘇墨鈺連忙收回思緒。

這時,正好聽身邊出列的官員道:“……東郡近來暴雨頻發,海難不止,為了保命,沿岸居民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家園,四處漂泊,如今那裏到處都是難民,生活苦不堪言,還請皇上下旨,籌撥賑災銀兩,並派遣賑災使前往東郡,妥善安置難民。”

天災人禍這種事情,什麼時候都會發生,蘇墨鈺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但奇怪的是,整個太和殿內的氣氛,突然之間變得詭異起來。

空氣像一把被拉到了極致的弓弦,緊繃繃的,周圍安靜的,連每一個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東郡。”高坐在上首的皇帝,輕輕吐出了兩個字,雖然語調很輕,但還是沒有掩蓋住其中的冷峻意味。

這兩個字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又或者說,東郡這個地方,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父皇。”一直安安靜靜,讓人幾乎忘記了存在的賢王突然出列道:“這件事兒臣也聽說了,東郡那邊的形勢,的確刻不容緩,且……”說這裏,他頓了頓,目光若有似無地在左前方的容薊身上掠過:“前太子的安危,也不能不顧,不管怎麼說,他都是皇家的子嗣,是父皇的骨血……”

“不許給朕提那混賬逆子!”陡然間,溫和儒雅的天子暴怒起來,手掌用力拍打著身側的龍椅扶手。

空氣中鋒銳的氣息更濃鬱了,仿佛頭懸利刃,死亡隨時都會降臨。

蘇墨鈺將頭垂得更低,龍顏震怒,可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了。

她不太明白,為什麼提到前太子,皇帝的反應會那樣激烈,更不明白,為什麼賢王好端端的要提到前太子。

都是“前”了,那還跟太子有什麼關係。

頂多讓容薊這個現太子鬧鬧心罷了。

麵對帝王的震怒,賢王卻一派沉穩淡定,甚至連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

“父皇一向以仁義治理天下,百姓也因此而擁護愛戴。然而,父皇可以愛天下人,可以憐天下人,可以護天下人,為什麼就不能同樣愛憐保護自己的兒子?”賢王這是嫌不夠亂吧,竟然還敢再說,也不怕皇帝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腦袋。

皇帝看上去是真的氣壞了,一張臉憋得通紅,身體前傾,胸膛不住起伏。

賢王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不管是臉上還是眼底,都不曾看到半點畏縮。

他站在那裏,就像一棵亙古存在的樹,恣意沉靜,不受任何外界的幹擾。

但賢王不怕,其他人怕啊!

前太子容朝,那就是個永遠都不可提及的禁忌,就連稟報災情的那名官員,都刻意省略了此節。

蘇墨鈺也害怕,這朝堂之上劍拔弩張的氣氛,像是一堆火藥中燃起的一小簇火星,一不小心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

但她卻聽到一個聲音:“微臣認為賢王說得對,皇上是仁德之君,愛民如子,前太子也是大晉的臣民,皇上理應一視同仁。”

這個聲音,不是別人的,正是她蘇墨鈺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