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斐和殷不疑離開澗山宗後禦劍一路向南,穿過結界附近的大片荒地,腳下逐漸出現星星點點的綠意。又不知飛了多久,終於看到山巒河流,林木蔥鬱,景色一派生氣。
兩人速度不快,時不時聊上一兩句,唐玉斐甚至還興致極好地薅了一朵崖上開著的外形奇怪的花,如出遊般輕鬆自在。
將手裏的花把玩一路,唐玉斐才終於有些膩味了,抬頭問殷不疑:“殷仙友,飛了好幾個時辰了,我們是要幹嘛去?”
殷不疑輕笑:“我差點以為你不會問這個問題了。”
“本來說好是陪你走一趟,去哪裏都不打緊。”唐玉斐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但這不是飛累了麼?”
畢竟長途禦劍可是件枯燥的事情。
殷不疑垂眸往下方看去:“正好,差不多到了。”
“到了?”唐玉斐精神一振,見殷不疑禦劍向下,劍尾拖出一道漂亮的劍光,也立即跟了上去。
眼前是高聳轟鳴的瀑布,於山脈之間飛流直下,巨大的水聲蕩氣回腸,彙聚底下一汪深潭中。
都說水清則淺、水綠則深、水黑則淵,這深潭濃綠發黑冒著寒氣,恍若深不見底。周圍石壁連成一片,將瀑布和潭水盡數鎖住,如囚龍之井。
兩人懸停於深潭之上,唐玉斐卻微微皺起了眉,似是想到了什麼。
瀑布、深潭......
殷不疑稍作沉吟,這才開口:“唐仙友,你應當知曉你體內有縷魔氣,它與你的靈氣相伴相生,隨著修為境界的提升也越發茁壯,如今已深入血脈丹田。若不拔除,天道難容。”
唐玉斐一愣:“是,我小時落入魔淵,我師父將我撿回來時已經魔氣入體,我院內每日要泡的靈泉便是為壓製我體內魔氣,但是......”她疑惑地看著殷不疑:“你是如何得知?”
殷不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我能看到。”
他的五感隨著修為提升變得格外敏銳,如今雖修為盡失,但五感尚在,自然能看到她眉心命宮處纏繞的魔氣。
“我曾暗示過你,白玉京內或許能找到替你祛除魔氣的辦法,但你晉升的比我預想的要快。”殷不疑說到這裏,微微搖頭,“說來,這也有我的責任。”
唐玉斐眼睛一亮:“所以,你有辦法?”
殷不疑含笑點頭:“太初真水。”
傳聞中太初真人留下的、能煉化一切雜質的太初真水?
唐玉斐腦中靈光迸射,她想起來了!難怪這地方讓她覺得熟悉,這不正是劇本中所描寫的太初秘境外的景象麼?也就是曾讓桑晚菀喪命的地方。
仿佛為了印證唐玉斐心中所想,天空隱約雷鳴,竟然蓋過巨大的瀑布聲直擊靈魂,隨後山巒簌簌,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地底下冒出來。
瀑布之水像被一刀砍斷,半途截停,深潭迸出刺目的光,唐玉斐下意識眯起眼睛,看到水下竟出現瓊樓玉宇、海市蜃景。
秘境打開了!
唐玉斐終於知道殷不疑帶她來此的目的所在。
此時天現異象,霞光萬道,飛鳥齊鳴,想來不少宗門與修士都已察覺並在趕來的路上了。隻是太初秘境早開始坍縮,極不穩定,隻能容u0027納元嬰期以下修為的修士進入,所以白玉京隻將它作為宗內弟子的一場試煉。
遠方天際遙遙傳來幾道靈力波動,並愈來愈近,殷不疑淡淡地掃了一眼,說道:“唐仙友,有什麼話我們進去再說。”
唐玉斐點頭,兩人先後紮進水中。
短暫的窒息感過後,唐玉斐睜開眼睛,卻看到風沙亂石,一片荒漠,滿眼瘡痍破敗之景。
額,跟秘境外所見的幻象有半點關係嗎?
似乎是看到唐玉斐微微失落的表情,殷不疑彎了彎唇,溫聲解釋道:“太初秘境是太初真人坐化前所留,他將此生所得各類秘籍法寶都藏在了裏麵。幾百年來秘境已開啟多次,或是時隔太久,或是受後來修士損害,秘境已逐漸坍縮退化,開啟的時間間隔也越來越長。”
“如今這秘境大概隻有元嬰以下的修士可安然進出,唐仙友如今修為,應當不會有太大危險。”
唐玉斐聞言很是讚同的點頭,她如今金丹後期,元嬰之下無敵手!
“不過,太初真水真的存在嗎?”
無數修仙者都是奔著太初真水而來,但迄今為止都沒人找到過,已經有不少修仙者懷疑這根本就是太初真人的謊言了。
“在太初真人坐化的主殿中。”
殷不疑神色淡淡,話語間卻是平靜而篤定的。
唐玉斐也不問他是怎麼知道的,隻問道:“那主殿在哪兒?”
“在秘境最深處,我們隻需往裏走就好。”
荒漠內黃風呼嘯,不時有卷起的亂石落下,腳下還有隱藏的流沙。但荒漠中或有許多靈獸,貿然禦劍飛行容易成為眾矢之的,打鬥還會引來其他修士。於是唐玉斐設了個小靈力罩將兩人護在裏麵,慢慢往內走去。
走出這片荒漠後,腳下的植被多了起來,前方出現被白霧籠罩的林子。
這林子唐玉斐有印象,桑晚菀重生前與原主進了這林子後,兩人不小心驚擾了沉睡的樹精,之後原主果斷拋下桑晚菀離開,桑晚菀就死在這裏。
剛踏入這林子,白霧立即黏了上來。奇怪的是,這白霧沒有攻擊性,居然能穿透靈力罩,如有生命般在周圍晃蕩來晃蕩去,擋人視線。
林中白茫茫一片,十分寂靜,這就顯得腳踩在泥土枯葉上的沙沙聲格外的響。唐玉斐不敢撤掉靈力罩,反而將它加固了幾分。
殷不疑走在唐玉斐身前半步,回頭囑咐她:“白霧太濃,唐仙友莫要走散了。”
唐玉斐聞言,扯過他的衣袖牢牢攥在手中。
殷不疑見此隻一笑,倒沒多說什麼。
他似乎對秘境內的情況很熟悉,時不時就會變換方向,唐玉斐也不多問,扯著他的袖子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走著,這一路他們沒遇見任何危險,走的很平靜。
但林子極大,白霧也沒有任何消散的跡象,他們走了約莫兩個時辰,隱隱聽到打鬥的聲音。
空中波動著各種靈力,將白霧攪動渾濁,能見度也隨之增高了些,遠處好幾個年輕男女正合力對付一棵巨大的枯樹。
枯樹樹幹粗壯,大概需要五人合抱,樹皮幹裂,枝幹上更是一片葉子都沒有,像早已死去多年。但它卻長出無數翠綠色的藤蔓,這些藤蔓仿佛有靈性般正攻擊那幫年輕男女。
這幫人的修為都在築基期,他們身著統一的白衣,唐玉斐認出這是白玉京的弟子服。
這或許就是殺死桑晚菀的樹精,這些白玉京弟子不知怎麼將它喚醒了,這會兒應付起來手忙腳亂。
唐玉斐想了想,輕聲問殷不疑:“要幫忙麼?”
畢竟是他們白玉京的弟子。
殷不疑卻淡淡道:“不必,我們繞開。”
而這時,有個被藤蔓卷住腰身拖向半空的弟子卻看到霧中有兩個模糊的人影,他立即揚聲大喊道:“前輩,煩請幫幫我們!我們是白玉京的內門弟子!”
可那兩道人影卻像是沒聽見般越行越遠。
那弟子極為焦急,以為他們是沒聽見,聲音更加淒厲地喊道:“前輩!前輩別走!救救我們!”
“我們真要見死不救?”唐玉斐扭頭看向殷不疑,白玉京內門弟子可都是好苗子,折一個都是不小的損失。
“那幾個弟子裏有兩個是火係靈根,火能克木,隻要他們能冷靜下來合力攻之,並無性命之憂。”
“若他們沒想通這一層呢?”
殷不疑腳步稍頓,同樣回過頭看她,那雙清冷淡漠的眼似淩霜的冬梅,並無多大情緒:“若沒想通,最多也隻能活兩個。”
“那樹精雖有著金丹初期的力量,卻終究不是人,並不難對付。他們既敢來到這裏,就該明白並不是誰都會看在白玉京的麵子上向他們施以援手。”
唐玉斐笑了:“好,那就不幫。”
本來也就是意思意思,既然殷不疑自己都沒興趣幫忙,她也懶得做老好人,白玉京可不關她的事。
殷不疑收回目光,他沒有說的是,唐玉斐看起來不比那幾個弟子大多少,但論心境,卻差得遠。
殺魔修,入無生城,強行突破,既膽大到莽撞,也有冷靜睿智的抉擇。
白玉京,或許將他們保護的太好了。
不過......
若他還是當初的他,應該會選擇出手救下那幾個弟子吧。
腰間的北冥似乎感受到他的心緒,輕輕地顫了兩下,像是安撫。
那幾個白玉京弟子已經被樹精打的遍體鱗傷,越是慌亂害怕,出手就越是不成章法,力也無法往一處使。
在唐玉斐和殷不疑走後不久,又一個穿著白玉京弟子服的少女手執雪白長劍趕到,纖細的手腕翻轉間,劍光縱橫,將纏著這些弟子的藤蔓盡數斬落。
看著眼前的枯樹,少女眼神複雜,攥著長劍的手握得極緊。
“桑......桑師叔,幸虧你來了。”一個弟子語氣虛弱,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欣喜,桑師叔已經結丹,對付這樹精肯定不是問題!
其他弟子也都這麼想,他們急忙起身,聚攏到少女身後,卻不敢靠的太近。
這位桑師叔天賦極高又修煉刻苦,整日待在不疑峰上,平日並不與他們交好,也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再加上她是不疑仙尊唯一的弟子,他們都有些害怕她。
“我一個人對付它足以,你們想辦法先出去吧。”桑晚菀冷聲說道。
“可是試煉......”
“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你們傷成這樣,如何繼續試煉?”
“是。”弟子們急忙應聲。
桑晚菀深吸口氣,她隱約能察覺到不遠處有一股極其微弱的陌生靈力,剛才似乎有其他人來過,且修為比她還高。這個人肯定能對付樹精,但選擇了見死不救。若非她及時趕到,這幫弟子恐怕九死一生。
她知道不該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旁人身上,旁人也沒理由出手相助,不落井下石已是極好。
但,她打心底裏厭惡見死不救的行為,因為她知道孤立無援有多絕望。
收回思緒,桑晚菀目光冰冷地看著眼前的樹精,輕聲說道:“這次,就由我親手來鏟除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