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四角都站了兩個小廝,竟都是金丹初期的修為,若是貿然動手,唐玉斐討不到好,尤其仙罰之地沒有靈氣補充。
她想了想,隨著前往畫舫的人’流一起,慢慢朝畫舫靠近。
前方不遠有兩個結伴同行的男人向門口攬客的美豔女人遞出一個小瓷瓶,那女人長了雙狐狸眼,露著兩條潔白的藕臂,臂彎掛著披帛,此時當著兩個男人的麵打開瓷瓶,從裏麵倒出四顆小球,一舉一動皆媚態橫生。
而唐玉斐清楚的看到,那四顆小球靈氣充溢,竟是生生將靈氣壓縮後煉製而成。
女人收了瓶子,這才放行。
“喲,這位客人瞧著麵生,也是來我孌仙閣尋u0027歡嗎?隻要交了入場費,閣內的公子姑娘隨意挑,隻不過他們願不願意還得看客人本事。”女人瞧見唐玉斐,扭了纖腰上來了,濃烈的香氣撲麵而來。
唐玉斐在這香氣中隱約味道一股狐臭味,她麵上不動聲色,裝作好奇地問道:“入場費需多少銀兩?”
“銀兩?”女人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掩唇咯咯笑了幾聲,眼神上下肆意打量著唐玉斐,“客人你是剛來這裏嗎?我們無生城不用銀兩,隻收靈丸。”
靈丸,大概就是方才那兩人給出的東西。
“瞧你這樣也拿不出靈丸,這樣吧,一個金丹期的客人,我隻收你三成靈力,如何?”
收她的靈力?
唐玉斐沉吟一瞬,點頭:“好。”
女人直接從胸口衣襟中摸出塊黑色的玉石:“往裏注入靈力,記住,要三成。”
唐玉斐依言伸出一隻手捏了黑色玉石,緩緩將自己的靈力注入,待到恰好注入三成時,那玉石閃了閃,女人這才滿意地將玉石重新塞回衣襟,讓開了道。
“客人若是頭回生,我倒是能給你介紹介紹,隻是不知,客人你要姑娘......還是要公子?”
“我要男人。”唐玉斐想了想,“幹淨的。”
女人又是彎唇一笑:“幹淨的?閣內二樓西側的廂房內都是新來的公子姑娘。不過我可提前說好,我們孌仙閣隻講求一個你情我願,他們願不願意得看客人自己。”
唐玉斐剛邁步進了畫舫,兩個姑娘就迎了上來。
“公子可需要我們陪?”
“不必。”唐玉斐擺手,絲線一路延伸,果然去往畫舫二樓。
她們卻不依不饒,伸手要摸唐玉斐的臉:“公子,我們姐妹一個擅琴一個善畫,保證讓您滿意~”
“抱歉啊姐姐們,我喜歡男人。”唐玉斐側身避開,躲過魔爪。
那兩個姑娘卻登時變了臉色,就差把晦氣寫在臉上,怏怏走開了。
唐玉斐避開攬客的公子姑娘走上二樓,卻發現絲線不是往西側廂房延伸,反而拐去了東側,進了其中一個房間。
門內僅有一個腳步聲,唐玉斐推門而入,屏風後有個人影,似乎正在換衣服,聽到動靜後有道女聲不耐地響起:“誰這麼無禮,也不敲門?”而唐玉斐清楚看到,桌上放著的正是殷不疑那塊玉牌。
屏風後的人也不管自己衣裳半解就走了出來,滿臉不虞:“你怎麼還......”說話一半,一柄寒光凜凜的短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要幹什麼?孌仙閣不得鬧事,這是規矩。”冰冷的觸感令她慌了神,眼前是個眉清目秀的男子,身量不高,年紀也不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很是冷靜。
“桌上的玉牌是哪兒來的?”
“是我從一個新來的小倌的廂房內撿的。”
“哪個廂房?”
“西側左數第三個......”
“不許出聲,不許喊人。”唐玉斐將短劍緊了緊她纖細的脖頸,低聲威脅,“今天你若踏出這個房門,我隨時都能殺了你 。”
男人神色認真,她打了個寒顫,隻得點頭。這無生城內多得是修為高深的罪人散修,但像她這樣沒有修為的普通人隻有少管閑事才能活得久些。
唐玉斐見她安分,這才收了玉牌離去。
她走到西側左數第三間廂房門外,靠近門聽了聽,卻發現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像是沒人。
唐玉斐剛進去把門關上,突覺腦後有嗡鳴之聲,劍招裹挾著靈力奔湧而來,直指命脈。她立即抽劍回身,叮當一聲,兩劍相撞,她終於看清來人。
男子身上鬆垮的白衣曳地,露出領口一片肌膚,黑發散落,風霜冷冽的氣息隨著劍尖撲麵而來。他的眉眼似也被霜雪浸染,整個人慘白到通透,淡色的唇緊抿著,姿儀無雙,霜華絕色。
兩人一時靜默。
“殷仙友?”
“唐......仙友?”似有些不敢確定,殷不疑開口遲疑。
“你怎會來此?”
殷不疑收了劍,卻不知是不是剛剛的劍招用足了氣力,掩唇咳嗽了起來,雙頰也暈起淺紅色,身形顫抖。他想退後半步,卻一時忘了自己的腿傷未愈,差點跌倒。
唐玉斐上前兩步攙住他,搭上他的脈搏。
他體內靈力紊亂,受傷極重。
“還剩最後兩顆。”唐玉斐將瓷瓶遞給他,讓他全部吃了,同時往他體內打入幾道靈力。
隻可惜這裏沒有任何靈氣,殷不疑無法調息療傷。
“......多謝。”殷不疑被扶著坐下,閉了閉眼,神情難辨。
過去未曾想過,他會有這樣的時候。
“山內的傳送陣是你開啟的吧,連通的竟是仙罰之地。”唐玉斐說著將他那枚玉牌擺在桌上,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殷不疑神情微愕:“當時情況危急,一時忘了將它留下。”
“仙罰之地內的陣眼不止一個,我將魔蛇引去山內開啟傳送陣後獨自出來了,想必它是被送去了另一個陣眼。隻是當時我的靈力已不足以開啟第二次傳送,無法回去,之後......”殷不疑說到這裏頓了頓,“之後被帶來這裏,身上的東西被連同這枚玉牌皆被取走。”
“唐仙友,是我的疏忽,隻是我沒想到。”
“沒想到我真會來?”
殷不疑略點了點頭。
“我去了隔壁鎮子,但留在那裏的已是塊蛇皮,除卻瓊姨,其他人皆已被魔蛇吞食消化。”唐玉斐轉而說道,“我和我師父都晚來一步,所幸村子裏其餘的人無恙,丹丹她讓我來救你。”
“唐仙友不必為我犯險。”
唐玉斐卻笑了:“殷仙友,我當你是朋友,哪有棄你不顧的道理,再說我來都來了,眼下我們還是一起想辦法離開這裏吧。”
“況且,你現在待的地方可很是不妙啊。”唐玉斐的臉上露出幾許揶揄之色。
殷不疑麵色無奈:“那唐仙友,你可有靈丸?”
“......沒有。”唐玉斐瞅他,“這兒我第一次來。”
“畫舫內有八位金丹初期,一位元嬰初期,如今最好的辦法,應該是你將我贖身。”贖身這兩個字殷不疑說的倒是坦然。
元嬰初期?是門口那位攬客的女人?這裏的老u0027鴇?唐玉斐總覺得對方有些不尋常。
“可我沒錢贖你,又打不過他們。”唐玉斐兩手一攤,“不如這樣,我們用點最古老最傳統的法子,我打暈一個客人,你換上他的衣服,我們光明正大的從畫舫走出去?隻是殷仙友這臉,未免過於引人注目了些。”
唐玉斐探頭在房內打量一圈,果然看到不遠處的梳妝台上有妝匣,這就是青樓的好處了。
於是唐玉斐將妝匣拿來,打開。
殷不疑靜默一瞬:“唐仙友,我認為此舉不妥。”
“我也認為不妥,但姑且試試吧,總歸沒什麼損失。”唐玉斐取畫筆蘸了蘸,欲往殷不疑臉上比劃,“這畫舫立於湖上,四周都是水,我不認為我帶著你能一路遊出去,就算要打我也要在岸上打。”話音落下,手中畫筆也落在了殷不疑臉上。
冰涼的觸感貼於麵部,殷不疑眼皮一跳。
這樣冒犯的舉動幾乎是讓他條件反射地抓住了唐玉斐的手腕。
“唐仙友。”
手中的腕骨卻格外纖細,就連骨節和指甲都形狀漂亮。
但築基期如何也撼動不了金丹期的力量,唐玉斐靈巧地掙開,將他的手按了回去。
殷不疑這回有些認命地閉上了眼。
“唐仙友,你們宗門,還教描妝畫鈿嗎?”
“嗯,我們小宗門太窮,什麼手藝都會點,平常會接點活計賺些銀兩回去補貼家用。畢竟魔物不是天天有,也不太可能找上我們這樣的小宗門,你們大宗門不懂的。”
“會不會太過荒廢修煉了?”
“哦,隻是跟我師父順手學的。我師父以前想給我們找個師娘,希望能每天能給她畫眉塗妝,誰知道打了一輩子老光棍。”唐玉斐一邊在殷不疑臉上塗塗畫畫,一邊胡言亂語。
“......”
擺弄了好一陣,唐玉斐這才滿意收筆。
其實她化妝技術還是不錯的,隻是將殷不疑的眉毛塗的粗一些,嘴巴改的大一些,皮膚改差了些,再修了修臉部輪廓。但他的骨相還是太過優越,一站起來仍比常人更引人注目些。
唐玉斐又裁了塊紗簾覆在他臉上,之後就果真潛入其他房間,找了個身量同殷不疑差不多的男人將其打暈,扒了他的衣服。
她又將老頭給她的小葫蘆塞進殷不疑懷裏,這才半攙半扶地帶他往畫舫大門走去。
門口的女人果然攔在二人身前,神情似笑非笑:“客人怎的這麼快就出來了,可是對我們孌仙閣的公子姑娘不滿意?而且,分明進去時是一個人,怎麼出來就成了兩個?”
“你們這兒不是講究你情我願麼?沒有公子姑娘喜歡我。”唐玉斐狀似遺憾地歎了口氣,“至於這位,是我好友家的相公,我那好友說她相公日日流連青樓,花天酒地不知返家,還患上了花柳病,特地求我幫忙將她家相公帶回去,這不恰好在這兒找著了。”
殷不疑朝唐玉斐看了一眼。
唐玉斐沒受影響,仍盯著女人的眼睛。
“客人莫要說笑了,這閣內每個人的氣味我都認得,包括新來不久的。”女人斂了笑容,眼神逐漸冰冷了下來,“客人若是想贖他走也行,隻是要交足了贖身費。”
“要多少?”
女人複又笑了,似是將她打量一番,這才輕聲說道:“我要你的全部靈力。”
全部靈力?唐玉斐微不可查地擰了擰眉毛。
袖袍下,殷不疑敲了敲唐玉斐的手心。
“有點太貴了吧?”唐玉斐幹笑一笑,“這人瞧著病懨懨的,就算贖回去也不知道能服侍我多久呢,我還是在這裏玩玩得了。”於是立即將沒來得及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