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府外,大門緊閉,燈籠在夜風間微微搖擺,裴止和唐玉斐將馬留在百米開外的樹叢間後步行此。
唐玉斐跟在裴止身後,低聲說道:“裴止,我不想殺人,也不希望唐安姝死。我知道你無法違抗命令,殺了陳家父子就罷,他便不會為難你,其他的由我自己承擔。”
她原本試著摔壞這小鈴鐺,卻發現它的材質很堅固,類似某種合金。於是她將其埋入腳底的泥土中,隨後在其上踏了踏,柳圳就無法再找到它。
“隻要沒了這鈴鐺,屍蠱便不會再狂暴傷人。”
裴止定定地看著她的動作,聲音從麵具中傳出來時帶了沉悶:“他不會放過你。”
“可他也不會殺了我,隻有我活著,他才能繼續用我的血養屍蠱。”唐玉斐笑了笑,眸中卻毫無笑意,“待你的母子蠱解開就殺了他,我們離開這裏。”
唐玉斐朝著陳家大門走了兩步,卻發現裴止還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她有些疑惑,複又扭頭問道:“怎麼了?”
“你想去見唐安姝。”裴止抬眸,語氣有些冷。
“什麼?”唐玉斐有些懵逼,她見女主做什麼?
裴止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黑眸中帶了幾許令人捉摸不透的寒意,他說道:“你覺得唐安姝能讓你得知更多過去的記憶,你不想殺了她,甚至想見她,你看到那封家書時到底想起了什麼?”
如同她剛醒來時他立即就能發現她在撒謊一般,他直覺哪裏不對勁,卻又不知究竟哪裏不對勁。
原本他該盡快去完成柳圳的命令,可如今他站在門口,偏偏猶豫了。
若是她的記憶真的慢慢回來,若是她知道她是唐家的人、唐安姝是她最後的親人,她可還會願意同他說這些話?不會,她終會知道他是她最大的仇人,也會恨不能手刃他解恨。
她最終,也會殺了他。
想到這裏,裴止藏在麵具下的臉越來越冷,眼底的陰鷙令人駭然。
而唐玉斐有些愕然,她還真沒想到這塊去。
她不能殺死女主,雖說做足了戲,可還是令裴止有所猜疑了麼?可她不能讓他懷疑,自己“恢複”了關於唐家的記憶。
唐玉斐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搖頭說道:“我不會做出這樣的冒險之舉,若一切都是我的錯覺、若唐安姝是真的想殺我呢?”說罷她又反問道:“裴止,你似乎很在意那封家書。那天在城裏,我也聽見唐安姝還有個下落不明的妹妹,她名為......玉斐?”
她沒注意到,當她念出這個名字時,裴止的手微微一顫,幾乎是不受控製地蜷了蜷。
“唐玉斐。”唐玉斐低聲、一字一句地念出這個名字,隨後故意猶如喃喃自語般繼續說道,“我叫阿玉,我跟這位唐家二小姐會不會......”
“夠了。”裴止冷冷打斷她,竟微微提高了音量。
他掃了她一眼,徑直往陳家大門走去,步履沉沉,心底的煩躁如浪潮般一層又一層翻湧、翻滾。可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更加強烈的情緒絲絲蔓延,如深淵般黑暗無底、無邊無際,幾乎要讓他失去理智,他急需做些什麼去緩解、去發泄。
她還沒想起來。
既然她下不了手,那就由他來殺了唐安姝。
“裴止!”唐玉斐心裏咯噔一下,忍不住出聲喚道,他的眼神讓她非常不安。
而這時,陳家府門打開,年紀不過十八的門童探出半邊身子,語氣狐疑:“是不是有誰在外麵?”他話音剛落,已經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黑衣人,還來不及再詢問,眼前一花,隨後胸腹傳來難耐的劇痛,似是有幾柄鋼刀亂捅一般。
門童說不出話來,靠著門慢慢滑倒在地,他的肚子緩緩脹大,像是吹了氣。
最後一刻,他仰躺在地上,眼睜睜看著那人慢慢走近,又徑直過去了。這人一身黑衣,戴了麵具,可怖極了。
沒過多長時間,唐玉斐眼睜睜看著門童的肚子已經漲到身懷六甲的模樣,又隨著氣球破裂般的聲音又迅速凹癟下去,他的耳中、口鼻等爬出無數小蟲來,死狀難言。
唐玉斐又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是她頭一次目睹裴止用蠱殺人,也是頭一次這麼清晰地認識到蠱師的可怕。
她突然回想起,那次他們回唐家時唐家四麵湧出的、密密麻麻的蠱蟲,難道說......
“裴止,你的目標隻是陳家父子,不要濫殺無辜!”唐玉斐上前死死拽住他,壓低聲音說道。或許是因為天色已晚,陳家府上很安靜,各處屋內燈火明亮,在外的下人極少,一時間沒有人發現府門有外人進來了。
“我從未答應過你。”裴止冷冷地推開她,毫不留情。
殺人而已,對他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跟碾死一隻蟲子又有何區別?
反正,他自小到大都是這麼做的。
唐玉斐怔了怔,微張了嘴,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她還以為他至少會聽進去一些,隻是不想讓他再殺無辜的人而已,這對他來說就這麼難麼?她的語氣間忍不住帶了濃濃失望:“裴止,這都是命啊。”
她眼中的情緒讓裴止覺得刺眼極了,他心底暴戾更甚,倏然抬手狠狠攥緊她的下巴,嘶啞的嗓音很低,冰冷無情:“那又如何?死在我手底的人早已數不清,如今這府上的人我一個不會放過。”
“再敢進來,我先殺了你。”
說罷他提著唐玉斐的衣領將她丟出門外,上了門鎖,將陳家封閉在四方內。
唐玉斐跌退幾步,再撲上來時門已經推不動了,她氣的猛砸一下陳府大門,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想,裴止,別讓我再動搖。
深吸口氣,唐玉斐按捺住心底劇烈的波動,轉而繞至陳府高牆外。她助跑借力,猛蹬幾步後靈巧的翻上牆頭,見四處無人便悄然落地。手中“蟲洞”幻化成一柄長劍,她執著長劍,一步步往內走去。
此時,陳家主陳磊的房間內,有四個人正在密談,分別是陳磊、陳珂、柳思淼和唐安姝。
“這是唐家的蟲屍,這些則分別是在之前遇害的趙家、何家和白家找到的蟲屍。”唐安姝麵色凝重,打開一隻木匣子,裏麵有被製作成簡易“標本”的蠱蟲屍體。除去大小,竟是一模一樣的形態。
柳思淼麵色沉沉的補充道:“都是從屍體裏掉出來的,還是同一個蠱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