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屍蠱,簡單來說,就是能保屍體不腐並令其行動的蠱。
江湖中人鮮少有人聽過屍蠱二字,因為它十分神秘,僅有隻言片語的記載也從未出現過,即使有人從書上讀到也隻認為這不過是個天方夜譚罷了。而柳圳作為全劇本最大的反派,偏就將它養了出來。
柳圳話音落下,那蠱人的左耳中竟爬出一隻白白胖胖的小蟲子,沿著他的臉爬上眉心,之後竟然跳上唐玉斐的肩頭,而那蠱人則砰地一聲倒地。
“這是死人?!”唐玉斐配合著露出驚恐的神色,因著肩上有蟲,她僵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裴止目光陰冷地看了一瞬唐玉斐肩頭的蠱蟲,隨後轉而落在柳圳的麵具上。因著樹葉遮擋,他有大半張臉都藏在陰影裏,卻能看到那雙黑沉的眸子印著一縷森然冷芒。
“沒錯,屍蠱能讓屍體行動,在這世間獨一無二。它由你的血養活,看來對你親近許多,竟然願意從屍體裏出來。”柳圳說著從袖間摸出一枚小鈴鐺,小鈴鐺裏塞著棉花,發不出聲音,“屍蠱性格溫和,唯有聽到這鈴鐺聲會變得極為暴躁,偏生它聽覺靈敏,千裏之外都能捕捉到。”
他說著低低笑了一聲:“所以,若是將這鈴鐺放在人身上,你說,會有什麼效果?”
樹影下無光,柳圳的麵具顯得詭異又陰冷,此時恰好一陣冷風吹過,唐玉斐忍不住起了一身細小的雞皮疙瘩。柳圳這人真是瘋子,他為了鑽研蠱蟲、達到自己的目的,一路來不知道奪走了多少性命,儼然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你是要我......用屍蠱殺死唐安姝麼?”
“總歸隻借用一具屍體而已,你不用緊張。”柳圳的語氣頗有深意,“既然你的眼睛可以看見了,跟我來。”
柳圳說罷轉身,唐玉斐和裴止則沉默著跟上,三人上了船,鑽入篷底。
矮桌上放了盞馬燈和兩卷畫軸,柳圳坐下後分別將它們展開,露出畫中兩個男人的麵容,大概是父子,眉眼間是驚人的相似。
“這是陳家家主陳磊與其子陳珂。”柳圳說著將目光轉向裴止,用命令的語氣說道:“我要你去殺了他們。”
唐玉斐微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要裴止......去殺人?”
“他是我養大的蠱師,自然要替我做事。”柳圳冷哼一聲,“江湖紛爭,殺個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何況,這陳家父子手裏也有不少人命,死不足惜。”
裴止麵無表情地看著畫軸上的人,沒有出聲,顯然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命令,唐玉斐則垂下眸,沒有再說什麼。
可她知道,陳家是真正的仁義之家,陳家父子乃懲奸除惡之輩。
唐家被滅門後是他們一直在著手調查,柳圳意識到了威脅,便讓裴止殺了這父子,導致陳家群龍無首,一時間陷入恐慌中。也就是這次暗殺,男女主摸到了裴止的線索,之後一路查到了柳圳。
原劇本中這時的原主沒有恢複視力,並未起到什麼作用,也沒得多少筆墨。具體情況如何,其實唐玉斐並不清楚。
柳圳又轉向唐玉斐,冷冷地說道:“阿玉,唐安姝此時也正在陳家府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要再留著你那無用的仁慈之心。”
“我知道了。”唐玉斐咬牙,點點頭。
小船又陷入沉默,水聲透過烏篷自外傳來,不久後到岸。
一鑽出烏篷,唐玉斐愕然看到岸上站了四個黑衣人,許是柳圳的心腹。他們手舉火把,圍著一輛板車站著,而那板車上竟然停了一幅棺材!
“把棺材打開。”柳圳出聲命令道。
那四人立即照辦,將沉重的棺材板推開,裏麵的屍體緩緩顯露,屍體青白的臉在火光下顯得尤為陰氣沉沉,格外滲人。可唐玉斐緩緩皺起眉毛,遠遠看去,她覺得這麵容竟有些熟悉,心底驀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阿玉,過來,把屍蠱放進去。”雖然看不到柳圳的臉,可唐玉斐卻覺得他是在笑,他的眼神充滿惡意。
裴止目光微凝,幾乎是下意識就轉向唐玉斐,垂在身側的手倏然收緊。
唐玉斐遲疑著上前幾步,待她看清這棺材中是何人後,她心頭一震,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的麵部表情,差點敗露。
這是......唐家家主!
柳圳竟然命人刨了唐家家主的墳!
怒意洶湧而上,唐玉斐抿緊了唇,死死盯著唐家主的臉。他死時七竅流血、怒目圓睜,是柳思淼親自擦去他臉上的血跡,硬生生合上他的雙眼,讓他好歹走的體麵些。
可他行善行醫一輩子,自己生前信賴的世交好友卻命人屠了他滿門,還用著這樣陰毒的手段,他到死不知自己到底得罪了誰。不僅如此,這所謂好友還將他珍愛的小女兒帶入地獄,利用他的屍體讓兩個遺孤姐妹殘殺。唐家家主泉下若有知,真真是永無法瞑目、永不得安息。
真是好計謀啊,讓小女兒借由父親的屍體去殺害大女兒,難怪唐安姝後來會這麼恨、這麼痛苦。
怎麼會有這樣歹惡之人?
可恨要考慮到裴止的身體,不能讓他連著試藥,她還沒能找出最後的引蠱之法,否則將這人麵獸心的家夥千刀萬剮都不足惜。
“阿玉,這是我替你尋來的屍體,如何?”柳圳故意放緩了語氣,看著她的反應,問道。
唐玉斐輕吸口氣,垂下眸,斂去其間情緒,冷著語氣說道:“隻要能殺了唐安姝就好。”
一直在她肩上的屍蠱已經主動跳到唐家家主的臉上,從他的耳朵鑽了進去,那屍體竟睜開眼睛,直挺挺從棺材裏起身,僵硬又詭異地站了起來。
誰能想到,唐家家主死後會成這副模樣?
柳圳這才滿意點頭,將小鈴鐺交給她:“既如此,別讓我失望。”
說罷他走近裴止,背對著唐玉斐將自己的麵具摘下來後扣在他臉上,似乎對他說了些什麼,聲音壓得極低,唐玉斐沒能聽見。
林間栓了匹馬,戴著麵具的裴止扣著唐玉斐的腰將她放上馬背後也翻身上馬,揚了馬鞭。
鈴鐺裏的棉花不知何時被柳圳取出,隨著顛簸的馬背發出清脆鈴響,在這黑夜格外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