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了不合格要罰的,你伸左手還是右手。”唐玉斐用樹枝敲了敲桌麵,故作正經地板著臉對裴止說道。
而裴止麵無表情地盯著她,沒有言語也沒有動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神看的人心裏發怵。
唐玉斐看著他的臉色,心裏七上八下的,心道他會不會開不起玩笑又往她臉上丟蟲子?她這麼想著,忍不住抬眸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圈,生怕牆上已經爬滿了可愛的小家夥們。於是她輕咳一聲,正打算說些什麼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可話未出口,裴止已經抬起左手並冷冷說道:“這樣的樹枝還打不斷我的手臂。”
打斷?唐玉斐愕然,失笑道:“你在說什麼啊,我幹嘛要打斷你的手臂。”
說罷她將裴止的手翻過來,讓他手心朝上,“手要這麼抬,要見手心。”接著,她用樹枝在他的手心不痛不癢的敲了一記。
“好了。”
裴止還保持著手心朝上的動作沒有動,微不可查地皺了眉毛,看著她問道:“什麼?”
這是什麼意思?
“懲罰呀,你沒寫出你的名字,打你這一下是讓你長記性,下次就不會忘了。”唐玉斐笑著說道,隨後想到什麼,將那本冊子前麵寫滿字的部分撕掉,剩下半本空的則遞給裴止,“除了寫字,還要學會造句,這本冊子你拿來當日記本吧。”
她又向他解釋:“每日一記,譬如你今天幹了什麼事、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寫下來。”
唐玉斐記得,寫日記似乎是她小學時期的必修課。
“不需要。”裴止想都不想就拒絕,他對這樣無聊的事情毫無興趣,也沒有寫的必要。
“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的。”唐玉斐放輕聲音,似是嘀咕,“就比如,接下來你要試藥,你可以把試藥後的感受都記下來,畢竟我也不能保證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正確的藥引。”她將冊子再往裴止麵前推了推,眯眼笑:“所以,你還是寫吧。”
第一鍋藥煎了三回,到下午時已經成了棕黑色,氣味別提有多刺激了,最後唐玉斐將大戟研磨成粉撒進去。她再反複對了對,確認無誤後將這玩意兒端到裴止麵前,猶豫著說道:“這些方法沒人試過,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能......”
唐玉斐這句可能被毒死還沒說完,裴止已經端起藥碗,將這碗還冒著熱氣的藥麵無表情地喝完了,連藥渣哽喉都沒有皺眉。
她嚇了一跳:“藥還燙,好歹先等等啊。”隨後又很緊張地問道:“有什麼感覺麼?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裴止看著她,那雙沉黑的眸子還是一貫冷鬱:“沒有。”
“什麼感覺都沒有?”唐玉斐微睜大眼睛,又皺起眉毛,說道,“可能是藥效還沒發揮,再等等吧......對了,或許還差了點。”她想起唐家夫婦著重研究的原主的血,猶豫一瞬還是拿出匕首挑破指尖,血豆子湧出,她將手指伸到裴止麵前。
“我的血似乎有特殊效用,不然唐家研究蠱蟲的同時怎麼會拿我做試驗呢,你要不要試試?”
裴止能感覺到,身上的蠱蟲又隱隱不安地開始躁動,而遞到他麵前的那根手指蔥白幹淨,沒有長繭,血凝成一顆紅u0027豆,然後沿著指腹滑下,即將滴落。
他盯著那抹紅色,微眯了眼,終於捏住那隻手指貼近唇側,舌u0027尖輕勾,一臉漠然地將血珠子舔走。
血腥味在口齒間彌漫,他的唇角亦留了一抹殷紅,襯著他蒼白皮膚上的蠱毒紋,竟然有些病態的靡麗。
那一刻,唐玉斐的手忍不住輕顫了顫,沒來由地覺得裴止的舌頭都似乎生了危險的倒刺,她忙將手指縮回來,問道:“現在呢?”
回答她的是裴止一貫冷然的沉默,看來還是沒起效果。
“或許是哪裏沒對,不著急。”總歸她也沒指望立即找到辦法,唐玉斐毫不氣餒,繼續去搗鼓那些藥材,而裴止也沒打算繼續呆在這裏,這股藥味令他感到不適,於是起身離開。
然而等他剛走到自己的房間,胸口突然一陣急劇絞痛,似是有手捅穿他的胸膛,狠狠攥住了他的心髒。
裴止沒忍住悶哼出聲,疼的臉色煞白、瞳孔驟縮,他沒能扶到石壁,砰地一聲單膝跪倒,呼吸困難。
唐玉斐又被滿室異樣的蟲鳴聲驚擾,她驚愕一瞬,找到裴止那邊,卻看到他滿臉冷汗、麵色發青地靠在石壁上,痛苦程度比柳圳催發他體內子蠱時的情況差不了多少。唐玉斐嚇了一跳,單膝跪在他身邊擔憂地問道:“怎麼回事,是藥效發作了嗎?”
沒想到話音落下,裴止竟然咯出一口黑血來,他臉側的青黑色脈絡像是活了一般,仿佛在一點點延長。
裴止抬眸,那雙陰冷的眸子緊盯著唐玉斐,寒氣已經滲到骨子裏。他倏然抬手扼住了唐玉斐的臉,此時他有多疼就有多用力,似是要將她的下頜骨都捏碎,繼而從齒縫間蹦出兩個字,帶著隱隱的輕顫:“很疼。”
唐玉斐忍不住生理性飆淚了,為什麼他疼也要讓她跟著一起疼啊!
她握住裴止的手腕,看著他艱難地開口:“裴止,你別怕,再忍一忍,應該一會兒就過去了。”
裴止快要說不出話了,他同樣緊盯著她,呼吸越來越急促,在用這種方式來減緩自己的窒息和疼痛之感。可同時,他卻緩緩地、緩緩地鬆開了手。
得到解放的唐玉斐沒空去揉自己的臉,因為裴止的臉色實在不太好,他的唇色轉深轉暗,額角脖子手背皆青筋暴起,這讓她很擔心他會不會真的被毒死,親手毒死男配那可真是臥了個大槽了。
“裴止,很疼嗎?哪裏疼?”她抬手扶著他的肩膀,緊張不已地問道,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找個東西讓他咬著,免得他疼的意識模糊後咬到舌頭。
可下一刻,裴止大力攥緊唐玉斐的手腕,令她手心下移,隔著單薄的衣料貼在他的左胸處。
那裏,有一顆砰砰跳動、劇烈跳動的東西。
“心。”他眼眶泛紅,嗓音嘶啞,最終隻從喉間吐出這麼個字眼來。
那隻攥著她的手格外用力,黢黑的眸子也一瞬不動地緊咬著她,令她掙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