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裏克知道“真相”之後似乎鬆了一口氣,隨後皺著眉冷聲說道:“你是人類?你所做的一切是否受吸血鬼指使?若你現在能迷途知返幫我們殺了他,教廷會看在這份功勞上酌情減輕對你的刑罰。”
“我並非受他指使,一切都是自願。”唐玉斐不為所動,依舊微笑。
而這時,其他人紛紛叫道:“埃裏克先生,她是想拖延時間,不要再繼續跟她說下去了!”
“她跟吸血鬼在一起,早已迷失u0027身為人的本心,主絕不會原諒她。”
“快動手!埃裏克先生,快動手!”
這些聲音逐漸集中,演變成憤怒的吼聲,人們帶著厭惡和憎恨的眼神看著唐玉斐和萊克瑟斯,恨不能親手手刃他們。埃裏克也緊跟著反應過來,頭頂的月亮已經被黑暗填埋近半,他確實浪費了許多時間!
於是他不再廢話,朝著萊克瑟斯甩去一鞭子,卻被唐玉斐抬手輕鬆接住,畢竟這軟木藤鞭對人類造不成實質性的傷害,頂多有些疼罷了。
明白這一點後的埃裏克沉著臉收起鞭子,抽出腰間的短刀:“雖然我埃裏克從不對女士使用武力,但你既然非要幫著吸血鬼,我就得鏟除你。”而其他人同樣一手拿著短刀一手拿著木樁,四散開將他們團團圍住,目光滿是憤恨。
唐玉斐麵上不動聲色,實際上握著“蟲洞”的手早已冷汗涔涔。
人太多了,雖然他們比起狼人來差遠了,可對付起來會更加麻煩和棘手。
“萊克瑟斯,還是那句話。”唐玉斐提防著周圍的人,語速飛快地說道,“我替你擋著,還能跑的話就跑,越遠越好。”
埃裏克從鼻子裏冒出一聲冷哼,手中的短刀以迅猛之勢砍來:“休想!”
唐玉斐死死攥著匕首,立即用它接住埃裏克的刀刃,刀身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虎口被震得發麻。不過唐玉斐倒沒覺得很吃力,畢竟埃裏克的力氣再大、速度再快也不會比狼人更大、更快。
隻是這時候教廷的其他人都衝著他們揮刀,唐玉斐在對抗埃裏克的同時還得分去一部分心力避開這些刀,這樣一來就顯得極為吃力。她總有疏漏的時候,那些刀卻全部落在了萊克瑟斯的身上。
萊克瑟斯現在失去了吸血鬼驚人的愈合能力,利刃輕易的劃開他的皮膚放血,道道足以讓普通人喪命的傷口成型,看的唐玉斐心驚肉跳。
他這會兒該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吧?
“我不會再讓女士擋在我身前。”萊克瑟斯輕聲說道,他艱而又難地站起身,擋著唐玉斐的後背,就像兩人麵對狼人並肩作戰的時候一樣,將最為薄弱的地方交給信任的人。
他已經失去戰鬥力,如今就像一麵盾牌般替唐玉斐承受她來不及反應的攻擊,漂亮的襯衫馬甲滿是口子,暗紅鮮血掩蓋了他蒼白的皮膚。
幾招過後埃裏克已經知道唐玉斐的棘手,他抽空看了一眼頭頂快要被覆蓋滿的月亮,大喊道:“要用木樁殺死吸血鬼!”
用短刀砍的正盡興的人倏然回神,於是立即換成木樁,朝著萊克瑟斯刺去。
唐玉斐一個側身踢向最近的那隻手腕,將他手裏的木樁踢飛,空出的缺口卻被埃裏克抓到,挨了一記。布料被狠狠劃裂的聲音響起,唐玉斐悶哼一聲,又咬著牙回身還他一記匕首。
埃裏克卻靈巧的避過,這淩厲的攻勢僅能擦傷他的手背。
無數短刀木樁如雨點般落下,唐玉斐幾乎是雙腿雙手並用地替萊克瑟斯擋住又踢開,然而還是有不少落在他們身上。如今不僅是萊克瑟斯,就連唐玉斐的身上也滿是傷口,血流如注,疼痛難忍。
最重要的是,她的體力快要耗盡了,就連反應都變得遲鈍了許多。
“萊克瑟斯,護住你的心髒,不要被殺死了。”
唐玉斐覺得自己一定是悲極生樂,這時候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她一隻眼前蒙了層血簾,看到的東西都是紅的,她雙手顫抖,雙腿發軟,牙齦被她狠咬到出血,可她還是頑強的站著。
“當然,他們無權決定我的生死。”萊克瑟斯低啞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即使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他還是能在麵臨圍攻時保持高貴的姿態。
這是他曾經給一路追殺他的父親的話。
不僅是他,誰也不能。
教廷的人已經砍紅了眼,臉上露出了幾近扭曲的興奮和期待,往日對吸血鬼的憎惡和恐懼都因為他們滿身是血的狼狽模樣洶湧而出,他們迫切的想殺死這兩個人以證明自己的能力。
“殺死他們!他們已經是強弩之末!”
“英雄會是我!”
雙手舉著木樁的人叫囂著撲了上來,萊克瑟斯避開心髒部位,在木樁刺進他的右胸時扭斷了對方的脖子,可緊接著又是第二個人、第三個人撲上來。
木樁穿透肉體的聲音響起,萊克瑟斯不受控製地單膝跪地,低垂的眼簾將他猩紅的眸子蓋住大半。
吸血鬼和女巫的力量衝擊令他痛苦非常,甚至無法感知到外傷的疼痛,他實在太過虛弱。
唐玉斐著急不已,毫不猶豫地回身替他去抵擋,可背後寒光一閃,隨後她的胸口一陣劇痛。唐玉斐低頭的時候,看到帶著血的刀尖自她胸口而出。
埃裏克的短刀穿透了她的心髒。
“能撐到現在,你很厲害。”埃裏克冰冷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隨後短刀被毫不留情的抽出,帶起一串血珠,唐玉斐的生命力仿佛也隨之被抽走。
腦中霎時間一片空白,耳邊再聽不見任何聲音。
她要死了嗎?
手中“蟲洞”落地,唐玉斐踉蹌了兩步跪在萊克瑟斯身前,緊緊抱住他冰冷的身體後將他撲倒在地上,她披散的長發蓋住他的臉。
“萊克瑟斯,對不起,我沒能做到。”唐玉斐嘶著冷氣,在他耳側勉力說道。
“喝我的血,或許你能恢複一些。”
胸口仿佛被豁開一個大洞,她覺得身體冷的厲害,有溫熱的東西迅速流失。她在用她的身體護著萊克瑟斯,作為他最後一道屏障,失去抵抗之力後有更多的利刃刺進她的身體,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
唐玉斐逐漸察覺不到疼痛,她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感覺,難過、遺憾、歎息,抑或都有。
一個人類的力量實在太過弱小,她撐了這麼久,最終還是沒能救下萊克瑟斯。
不甘心,實在是不甘心。
“唐玉斐,好好睜開眼睛。”萊克瑟斯慌亂地說道,他第二次喊出她的全名,心髒的疼痛幾乎要蓋過體內力量衝撞的痛楚。
“實在是對不起。”唐玉斐的聲音弱到幾乎聽不見,她的雙眼逐漸失去光彩。
埃裏克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月亮,白色已經露出大半,於是他冷冷說道:“吸血鬼或許還沒有死,把他們分開。”
可那些刺紅了眼的人還沒停下,刀刃穿透唐玉斐的身體刺向萊克瑟斯,身上身下兩人都已經千瘡百孔,血流如注。萊克瑟斯的眸中血色一片,不知是眼瞳的顏色還是被血浸染,他用雙手死死箍住唐玉斐的身體,垂頭咬在她的脖子上,尖銳的牙齒刺破她的動脈。
“都停手!趕緊把他們分開!”埃裏克皺緊眉毛,加重了語氣。
他們這才回過神,丟了手中的刀上前七手八腳地要分開地上的兩人,可他們緊緊抱在一起,仿佛已經血肉交融般密不可分。
一群人擠來擠去,幾乎亂作一團。
埃裏克覺得眉心突突地跳,心底升起一股煩躁情緒。他大力推開擋在身前的人,蹲下身去扯那個女人早已血肉模糊的身體,可對方即使已經死了,她的雙手也緊緊地保護著身下的吸血鬼,宛如鐵焊一般牢固。
“該死!”他氣的再度拿起短刀,毫不客氣地用鋒利的刀刃去挑她的手指,一根又一根。
一時間誰都沒有注意到,頭頂的月亮漸漸露出全貌,黑色陰霾已經盡數散去。
萊克瑟斯抬起血色的眼瞳,他身上的傷口以極快的速度愈合,皮膚迅速恢複如初,蒼白又冰冷,光潔無暇。他抱著唐玉斐的屍體,以人類的肉眼無法辨別的速度起身瞬移,站定在埃裏克十幾米之外,而圍在他們身側的那圈人已經被巨大的力道砸開,昏迷在地不省人事。
“糟了!月食已經過去了!”埃裏克臉色慘白,眼瞳驟縮,不敢置信地看著不遠處站姿筆挺的吸血鬼。
可即使恨得咬牙切齒,他還是立即吼道:“快撤!跑!”
被這吼聲嚇到的人立即丟了手中的短刀四下逃竄。
萊克瑟斯動作輕柔地將懷中的女人放在地上,他咬破自己的手腕,流出的血液盡數滴進她嘴中,隨後輕柔地吻了吻她的唇瓣。
他愛憐地將她臉上被血液凝結的頭發撥到耳後,看著她迅速起反應的身體,原本因失血而幹癟的皮膚逐漸瑩潤,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他輕柔地說道:“等我回來的時候,你要醒來。”
說罷他抬頭看向因沒能殺死他而拚命奔逃的人們,眸中迸發徹骨的寒意,萊克瑟斯身形一動,下一刻已經消失在原地。
有慘叫聲一道道響起,劃破夜空,林中有翅膀撲騰的聲音,一群被驚擾的烏鴉嘎嘎叫著飛起,在斜下的月上印出漆黑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