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洞”斷裂的那一瞬間,唐玉斐的腦子轟的炸開,身體內所有的細胞仿佛都在叫囂著殺了這個女人。
同現實世界的聯絡工具一旦被毀,執行者在任務世界就處於絕對孤立無援的境地,所有特權都無法使用、突發狀況都無法得知,也隻有死後才能被公司召回去。為了保障“蟲洞”的安全,幻世不知道在它身上改進了多少次。
唐玉斐執行任務以來,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挑釁過。
可赫連玉書已經先她一步扣住了小龍女的手腕,速度快到讓人無法反應,他目光陰沉地看著小龍女手中斷成兩半的發簪,語調失去了一貫的隨性和慵懶:“這隻發簪怎麼會在你手上?”
他的反應讓青碧怔了怔:“是你之前落下的,我見著別致,所以拿來玩了會兒,原本打算等你回來後再交還。”
“既要還給我,為什麼弄斷?”赫連玉書五指不自覺用力,墨綠色的眼瞳埋了暗影,滲出點點冷意。
“玉書,你這是怎麼了?不過一隻普通的木簪子罷了!”見手腕上被他的手指勒出清晰紅印子,青碧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赫連玉書的眼神讓她莫名發怵,她說罷咬了唇,委屈地盯著他。
“普通的木簪?”唐玉斐輕笑一聲,緩步上前,同兩人擦肩而過,她輕描淡寫地丟下一句:“我會讓你付出代價。”是女主又如何?她總有辦法讓這朵黑心蓮為她的傲慢和愚蠢買單,哪怕要再修行上千年萬年。
背上的疼痛讓唐玉斐冷汗淋漓腳步虛浮,可她還是緊咬著牙一聲不吭,額上青筋繃的極緊。
剛走出落木居沒多遠,赫連玉書憑空出現擋在她身前,臉上似有不安的歉意,他皺眉低聲道:“兔子精。”
“讓開。”唐玉斐毫不客氣地說道,她如今懶的再問“蟲洞”如何在他手上,也不想看見他。
眼前的紫袍男人沒動,隻攤開一隻如玉的手掌,那支斷成兩半的發簪如今完好無損地躺著,赫連玉書抿了抿唇,猶豫說道:“你掉在暖池了。”
“不過是支粗劣的發簪罷了,丟了也就丟了。”她來萬灤山後隻去過一次暖池,原來竟這麼早就被他撿去了。隻能算她自己不小心,怨不得人。
唐玉斐看都沒看用法術複原的“蟲洞”,如今它真是支普通的發簪了,她拿來有什麼用?
見她生氣,赫連玉書拉住她要離開的腳步:“兔子精,我原本想還給你,隻是......”他無法說下去,一開始藏了發簪隻是想故意逗逗她,想讓她著急,可這心思大條的兔子精根本沒發現簪子丟了。他留著留著,卻不舍得再還給她。
背上的傷疼的唐玉斐很煩躁,冷笑道:“隻是什麼?大人沒必要跟我解釋這麼多,你丟下龍宮公主就不怕她生氣麼?”
“區區侍仆,我所有的東西就是大人所有,大人拿去如何處置也確實不需要跟我報備。”
她心情不好,很不好,說出來的話免不了帶刺。往日她還會顧忌自己的所謂身份,也怕赫連玉書真會殺了她,現在脾氣一上頭,她沒開口罵他都算很好了。
可赫連玉書沒有生氣,又執拗地攥著她不肯讓她走。
唐玉斐氣血翻湧,竟吐出一口鮮血,身子不受控製、搖搖晃晃地軟倒。失去意識前最後的記憶是她跌進赫連玉書的懷裏,耳邊傳來他焦急的呼喚,隨後是無盡黑暗。
夢裏她仿佛泡在一汪溫暖的泉水中,輕緩的水流衝刷她的身體,疼痛漸漸緩解,丹田內的靈氣越發精純,身體也是從未有過的輕盈,舒暢的讓唐玉斐差點兒哼出聲來。修行本能讓她迫切的需求更多,張開所有的毛孔去吸納。
而那靈氣也仿佛無窮無盡一般,一直到她身體趨向飽和她才戀戀不舍的停下。
有一隻溫暖的大手覆在她的腹部,唐玉斐清晰地感覺到後立即睜開眼睛,對上赫連玉書那雙熟悉的翡翠般的眸子。他背光坐著,睫毛在他極度漂亮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臉色似乎有些蒼白,見她醒來才露出一貫慵懶的笑意:“醒了?”
唐玉斐皺眉,有些抗拒地推開他的手,自己坐起身,隨後發現背後竟然一點兒也不疼,體內的靈力充盈到讓她目瞪口呆的境地,比之前要多上千萬倍。
這是怎麼回事?她後知後覺地去摸自己的後背,皮膚光潔,沒有任何傷口疤痕。
“你治好了我的傷?”唐玉斐狐疑地問道,赫連玉書這廝竟會這麼好心?
赫連玉書不置可否地輕哼一聲:“摸摸你的頭頂。”
摸頭頂?唐玉斐不解皺眉,卻還是在他的注視下抬手摸去,直接摸到了柔軟的發頂——她的兔耳朵不見了。
唐玉斐心神一動,房裏的鏡子立即飛來手中,她迫不及待地照著鏡子左看右看,鏡中映出她的臉,頭頂那對礙眼的兔耳朵果然已經消失不見,不再是羞恥的兔女郎造型了。
難道赫連玉書又喂她吃了靈果?雖然過程同上次不太一樣,可她想不到其他解釋。
照了好一陣,唐玉斐發現赫連玉書仍嘴角含笑地看著自己,這才放下鏡子問道:“又替我治傷又替我消去兔耳,你是在為簪子一事道歉?”
“不全是。”赫連玉書動作自然地拍了拍她的頭:“畢竟是本大人的侍仆,總不能讓你輕易死了。”
唐玉斐不客氣地要去拍他的手,卻反被赫連玉書攥住,緊緊握在掌心,任唐玉斐怎麼掙都掙不掉。她惱火地一口咬在赫連玉書潔白如玉的手腕上,哪知他真的避都不避,細膩的皮膚被她咬破,嘴裏血腥味彌漫。
“牙尖嘴利的兔子精。”赫連玉書又伸出另一隻手拍她的頭頂,輕聲低語了一句,唇角的笑容竟帶了幾分縱容。
他是不是吃錯藥了?唐玉斐鬆開嘴,沒好氣地說道:“小的不需要這樣的道歉,大人還是快走吧,若是讓龍宮公主知道,下次就不會是一鞭子這麼簡單了。”
“你不喜歡我跟她在一起?”赫連玉書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談不上喜不喜歡,大人您高興就好。”就是讓他不去接近小龍女,他能答應嗎?
赫連玉書皺了皺眉:“還在生我的氣?”
“小的哪裏敢生大人的氣,小的感激大人還來不及。”唐玉斐咧嘴一笑,語氣帶了幾分譏諷:“小的就是個侍仆,勞不上大人這麼照料,受不起。”
“我若繼續跟她待在一起,你會如何?”赫連玉書沉默了一瞬,雙眸牢牢地盯著她:“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麼?怎麼不用你那些辦法去趕走情敵了?她如今就在落木居。”
唐玉斐覺得,赫連玉書是真的吃錯藥了,他都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她可不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趕走小龍女,容易出兔子命,於是她隨口道:“讓她留著吧,小的已經移情別戀了,我覺得小白挺不錯的,赫連狐族族長夫人的位置也......”
說未說完,她的唇被赫連玉書牢牢堵死了。唐玉斐瞪大眼睛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腦子一片空白,直到赫連玉書攥著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咬了咬。
他鬆開她,兩人額頭相抵,赫連玉書幾乎是貼著她的唇在廝磨輕語,性感的低音透著威脅:“兔子精,你想逃到哪裏去?招惹了本大人,還想全身而退麼?”
唇上的痛感讓唐玉斐回過神來,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一腳踹向赫連玉書,將他踹的遠了些。說來奇怪,她覺得自己如今神思敏捷又力大無窮,說不定連小龍女都打得過。
赫連玉書臉色很不好看,漂亮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大人交往過的女妖精個個比小的漂亮,並不需要小的作陪,龍宮這位公主更是上上品,小的願意祝福大人。”唐玉斐用手背蹭了蹭唇角,慢條斯理地說道。
她承認自己有些報複的心態,赫連玉書這廝實在太過難以捉摸,情緒變化又無緣無端,總將她耍的團團轉。如今喜歡著小龍女居然還占她的便宜,讓她心裏不適極了,甚至忍不住惡意的想:這樣的渣男還是放任他被挖內丹吧!
抹嘴的動作落在赫連玉書眼中,讓他的臉色更加黑如鍋底。
半晌,他冷笑問道:“這麼討厭本大人碰你?之前可不是這樣的。”
“女人都是善變的,大人請回吧。”唐玉斐微笑著,做出了請慢走的手勢。
赫連玉書一口氣噎在胸口,果真甩袖而去。
唐玉斐送走他怒衝衝離開的背影,盯了半晌,這才頗有些懊惱地躺回床上歎氣。還是太過情緒化了,就算男配再怎麼不合胃口,還是應該記住任務第一啊,現在一時口快,爽是爽了,最後還不是自己收拾這爛攤子?
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覆水難收啊。
她盯著天花板不停勸說自己,其實赫連玉書倒也不算太過可恨,就是渣了些、愛拈花惹草了些、太過視人心為玩物了些、視人命為草芥了些、對她的壓榨狠了些、脾氣傲慢無禮了些......雖然缺點一大籮筐,但是勉強算救了自己兩次,大概還是個稱職的主人。
最最最最重要的是,都走到這步了,最後白白便宜了小龍女豈不是在打她自己的臉麼?
何況,她倆如今還結了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