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漫漫追太子路十三

耳邊哭哭啼啼的吵得唐玉斐頭痛,她忍著怒氣吼了一句:“秘書,趕人......”說出來的話卻比蚊呐還要小聲。勉力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相國夫人近在咫尺的大臉嚇得唐玉斐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又閉了回去。

“玉兒?玉兒你醒了?!”相國夫人見自家女兒睜開了眼睛,聲音染上了幾分喜色,連忙讓慧月去請大夫,屋裏又亂成一團。

唐玉斐覺得腦子亂糟糟的,她竟然還活著?在轎子上的時候她都已經做好被送出任務世界的準備了,那碗藥竟然沒有毒死她麼?

不等她多想,大夫跟著慧月匆匆進來替她診脈開方子。唐玉斐在帷帳內凝神聽著,卻隻能聽到一些餘毒未消,需要好好靜養忌受寒雲雲。隨後相國夫人就立即讓丫鬟去抓藥,又讓慧月帶著大夫去領賞銀。

於是她輕咳了一聲,低聲喚道:“娘。”

相國夫人立即激動地湊進來看她,眼睛腫的像兩隻大核桃,淚光盈盈:“玉兒!可算是醒了,還有哪裏不舒服?”

“娘,我這是怎麼了?”胃和腹都在隱隱作痛,可唐玉斐搖了搖頭問道。

“昨日u0027你回來時中了毒,差點兒就......幸虧現在沒事了,否則娘要怎麼活?玉兒,你知不知道是誰下的手?是太子還是其他皇子?”相國夫人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寒意。

唐玉斐心中一凜,相國夫人愛女心切,亦不是個糊塗的,這件事必定不會善了。她不知道百裏青讓她留在太子府上時給的是什麼說辭,但是她去百花樓一事慧月肯定盡數告訴相國夫人了。

“娘,玉兒不懂事惹了麻煩,這段時間多虧了太子照顧,他不會害我的。”唐玉斐裝傻:“或許是誤食了東西,總歸我現在沒事,讓娘擔心了。”

相國夫人一聽,眉毛緊皺,露出了幾分沉吟的神色。

太子若有心害玉兒,絕不會願意庇護著她,更不會傻到在送她回來的時候下手。或許是就是其他皇子的手段讓玉兒給撞上了,又或者這幹脆就是一出挑撥離間之計!尤其詩宴之後玉兒成了眾矢之的,幸虧沒有人知道百花樓一事,否則處境更加危險。

唯有太子不知是敵是友,可玉兒又這麼喜歡他......

相國夫人隻當自己的女兒天真爛漫,於是用手絹擦去她額上的冷汗柔聲說道:“你沒事就好,此事娘會讓人查清楚,這段時間你安心養著身子就是。娘給你取了雪玉膏,傷處也不會留疤的。”

唐玉斐知道相國夫人已經看到她右肩處的傷口,不過她既不問,她也不說。

娘倆說了會兒話相國夫人才放她休息,唐玉斐渾身乏力,鬆了口氣後又沉沉睡去,再轉醒時天已經黑了。

屋裏沒人,唐玉斐覺得有些餓。剛打算叫慧月,窗外卻傳來一聲又輕又怪異的貓叫,她心中一動,立即忍痛披衣起身,將窗戶打開。

深秋的冷風撲麵而來,房內已悄然多出了一個人。

唐玉斐趕緊關上窗,驚訝地問道:“夜梟,你怎麼會來,可是殿下出了什麼事?”若是她走後百裏青仍喝了那藥,那一切都功虧一簣。

她皺起眉毛,試探著問道:“殿下沒喝那藥吧?”

夜梟神色複雜地看著唐玉斐,如今她小臉毫無血色,那雙靈動的大眼睛都沒了生氣,身子顯得越發單薄和瘦弱。分明隻是個嬌滴滴的相府小姐,卻藏著一骨堅韌,中毒性命垂危的人是她,嘴裏卻先關心起了殿下。

他在暗處將一切都看在眼裏。殿下不肯信她,可此時看她也毫無怨恨,眸中是真切的擔憂。

“殿下無事,你怎知那藥裏藏毒?”夜梟沉默了半晌,問道。

“我也無法保證,隻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罷了。”唐玉斐說的是實話,她其實是在賭,畢竟她不能讓百裏青涉險。若能確定藥裏有毒,她多得是別的辦法讓桐陽郡主露餡,也不至於自己喝下去。

“你怎麼會來相府?”

“將你安全送回是我的職責,既然唐小姐沒事,夜梟回去複命了。”夜梟難得對她抱了抱拳。

見他要走,唐玉斐突然出聲:“等等。”

說著她從床底下翻出一個木匣子遞給夜梟,說道:“這些是我存的藥材,太子殿下或許用得上,你一並帶回去吧。我以後......應該是沒機會當麵交予他的。”說到這裏,唐玉斐輕歎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中毒一事百裏青是否知曉,就算知曉了,他又會有什麼反應?深情男配簡直就是女主腦殘粉,她想他是不會為了一個無甚瓜葛的相府小姐怪桐陽郡主的。

夜梟愣了半天,甚至忘記抬手去接那木匣:“你不怪殿下?”

“感情一事強求不得,不是你說的麼?”唐玉斐將木匣子往他懷裏一塞,揮手趕人:“快回去吧,本小姐要叫人了,餓一天了。”

夜梟再說不出話,抱了盒子推開窗,一條腿剛跨上去,像是想起了什麼扭頭問道:“那吉祥物,我給你送回來?”

唐玉斐淡淡一笑,似是自言自語一般呢喃道:“睹物思人,留在那裏做個念想也好,送回來做什麼?”雖是隨便的語氣,眼睛卻刹時黯淡了下來。她將那花擺在他的房門口,隻是為了能讓他偶爾想起自己。或許百裏青心裏還能有一絲愧疚,將她未開的扶桑花好好照顧著,也不枉她差點丟了兩次命。

如今她好歹想開了,既無法取代他心中郡主的地位,盡可能的護著他就好。

總歸,不會讓桐陽贏得太稱心如意。

夜梟一路眉頭緊皺著回去複命,單膝跪在百裏青身前,將匣子遞給他說道:“殿下,唐小姐已經醒了,這是她讓屬下轉交的藥材,說是無法再當麵給殿下了。”

不知道為什麼,夜梟覺得自己比唐家那丫頭還要怨,語氣冷硬了幾分,換做平時他萬萬不敢這麼對主子。

百裏青鳳眸微斂,語氣聽不出波瀾:“她可要求什麼補償?”

“沒有。”

夜梟抬眸看了百裏青一瞬,見他麵色如常,忍不住替唐玉斐抱不平,下意識說道:“唐小姐並不怨殿下,也沒有要求什麼補償,隻問了屬下殿下可還安好,有沒有喝那毒藥。”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可他替那相府小姐不值,暗衛們都知道桐陽郡主心思不純,可殿下還是盲信著她。連他這樣的粗人都看得出相府小姐對殿下才是真心,殿下他怎麼就這麼瞎呢?

“恕屬下多嘴,這段時日接觸來看,相府小姐並不嬌縱,亦沒有大小姐脾氣。她為殿下兩次差點喪命,於殿下有恩;挨了屬下一劍從未喊過疼,還想著為殿下做禦寒的物什,於殿下有情;殿下不信她傷了她的心,可她還是毫不猶豫喝下郡主的藥,事後仍無怨言,於殿下有義。屬下知道郡主對殿下來說不同些,隻是殿下這麼做......未免對那相府小姐太過不公平。”

“她比誰都真心實意的在乎殿下,殿下再不喜她,也不該讓一個深愛你的女子這般委屈。”他一咬牙,還是將話說了出來,隨即低下了頭接受懲罰。

百裏青微怔,纖薄的唇不自覺抿了抿,目光掃向木匣子,臉上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他默了許久,卻隻輕輕地吐出一句:“東西放著,你退下吧。”

夜梟心裏微歎口氣,終是沒再說什麼,離開了。

百裏青將目光轉回手中的書上,可看了許久都沒有再翻動一頁,書頁上的字突然變得無比陌生。爐火燒的極旺,房內的溫度高的令他有些心煩意亂。他扯了扯衣領,忍不住輕咳了兩聲,素白的臉染上一絲病態的緋紅。

房門突然被人敲響,來人是青稞。

“殿下,這是下人從相府小姐住過的房裏清出來的東西,是丟了還是送還相府?”青稞的手裏舉著灰黑色的大棉布條,棉線排列整齊,看得出主人織就它時的認真。

他有些恍神,記得這好像叫圍巾。

見殿下沒反應,青稞隻好再問了一回,誰知卻聽到他淡淡地說了一句:“留著吧,日後本宮親自還給她。”

留在殿下這裏?青稞有些訝異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他道了一聲是,恭恭敬敬地將東西疊放在桌上才退出去。

百裏青放下書,盯了圍巾一瞬,伸出兩隻修長的手指捏了捏,十分柔軟。

他的目光終於瞟向了木匣子,似是想起了什麼,起身走到博古架前從角落裏取了一個積著薄灰的小盒子打開,露出了一支棕黑色的靈芝。

當初他將唐玉斐送去醫治後,隨口命人將火靈芝拿上。在知道它不過是一支普通的靈芝後青稞將它裝了盒,他便隨手放在了這個地方。府上不缺藥材,一支小小的靈芝根本算不得什麼,自那之後他就忘了個幹淨。

其實這靈芝顏色普通,一看就是凡品,可偏有人為它差點喪命。

木匣子裏果然裝了許多珍貴藥材,打開後撲鼻而來一股清淡的藥香,百裏青將靈芝一並放進去,卻瞟到箱底露出了一紙白色邊角。

沒來由的,他突然想起青稞前段日子總是抱怨相府小姐三天兩頭讓人往府上送些零碎的物什,最過分的是裏頭總藏著一首惡心肉麻的情詩。那時他並未多做理會,隻是讓青稞一概拒收。

百裏青曲了曲手指,不知道為什麼對青稞口中惡心肉麻的情詩起了一點好奇,於是將那張紙抽出來緩緩展開,露出了一句字跡實在稱不上好看的話。

說是不好看都客氣了,簡直能算是拙劣,可那一筆一劃卻寫的極為認真: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百裏青眼瞳微縮,指尖像是被火舌燎了一下般陡然鬆開,那紙便輕飄飄的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