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的一句話把唐玉斐說自閉了,做的鹵味多加了幾勺鹽,齁的青稞灌了一整壺水都沒能壓下去鹹味兒,反而漲得午飯都吃不下去。
唐玉斐整治青稞後心頭拉響了警報,桐陽郡主這位頭號大敵畢竟贏了她十幾年時間,她得想些法子,讓百裏青知道自己比桐陽郡主好或者直接讓百裏青看透桐陽郡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可百裏青這樣通透的人,怎麼會不清楚桐陽郡主對百裏朔的心思,生辰宴那天他分明也看到了端倪。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即使知道桐陽郡主待他有二心,他也還能甘之如飴!
唐玉斐越想越覺得是這個道理,頓時不淡定了。難怪他最後甘願當炮灰替百裏朔做了嫁衣,果真就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唄。
絕不能讓百裏青一錯再錯下去!不就是板栗糕嗎,她也能做!
於是帶著滿滿的動力和決心,唐玉斐親手打型,精心製作了一碟板栗糕,還特地撒了些桂花進去。這樣做出來的板栗糕色澤嫩黃,軟糯可口,香氣撲鼻。
帶著自己的成品,唐玉斐死皮賴臉地跟在青稞屁股後頭一起去送藥。
房門推開,一股熱氣撲麵而來,百裏青著一身雪白中衣,鬆垮地披著一件蓮青色外袍,修長的手還執著一卷書冊。
“殿下,小心著涼了。”青稞麵露緊張,將藥放下後又尋了一件狐毛大氅想替他披上,百裏青卻抬手製止了他,目光看向他身後提著小食盒的唐玉斐。
青稞將藥端出來後率先解釋道:“殿下,我見你喜歡吃她做的點心才讓她進來的。”
“藥太苦了,我給太子殿下做了甜點。”等百裏青喝完了藥,唐玉斐才舉了舉小食盒,討好地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她是客,百裏青便讓她坐下。唐玉斐也不客氣,坐在他對麵打開食盒,將小碟子取出來,香氣將房內苦澀的藥味都壓了下去。
看到板栗糕,百裏青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眸色漸深,掃了一眼青稞,青稞立即眼觀鼻鼻觀心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我少加了些糖,不會讓殿下覺得膩。”唐玉斐以手托著腮眼巴巴地看著百裏青,臉上寫滿了你吃啊你快吃啊。
百裏青倒也沒有拒絕,放下書卷拈一塊板栗糕咬了一小口,板栗的甜糯混合著桂花的芳香立即盈滿口鼻,確實沒有很甜,並不膩味。百裏青眯了眯眼,覺得味道確實不錯,於是慢吞吞地將手裏這塊吃完了。
唐玉斐臉上的笑容擴大幾分,將碟子都推到了他麵前:“殿下覺得味道如何?”
“尚可。”百裏青給出評價,抬手去取第二塊。
“那比起桐陽郡主,誰的手藝更好些?”這個問題出口,青稞頓時嚇了一大跳,重重咳嗽了一聲,恨不得將唐玉斐的嘴巴給封上。早知道她會問出這種問題,他說什麼都不會將她帶來的,她怎麼敢跟郡主比?
百裏青的動作頓住,抬眸平淡地看著她:“你在說什麼。”
雖像是漫不經心一問,可青稞還是抖了抖,立即對唐玉斐打眼色:“東西也送了,莫要打擾殿下休息,跟我出去吧。”
可唐玉斐卻忽略了青稞的示意,絲毫不懼地緊盯著百裏青的眼睛,帶著幾分小女孩賭氣的意味,認真問道:“我的板栗糕比起桐陽郡主,誰的更好些?”
麵對這麼毫不遮掩的眼神,百裏青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竟然先別開了目光。他縮回手,淡淡地說道:“桐陽不善廚藝,唐小姐的板栗糕做的更精巧。”
唐玉斐咬牙,她的廚藝自然要比那個郡主要好,可她想要的並不是這個答案!
那道聲音不依不饒地再度響起,頗為執拗:“那殿下更喜歡哪個?”
青稞有些聽不下去了,語氣嚴厲了幾分喝道:“放肆,你這是什麼話?”連他們這些下人都看得出來,殿下唯有對郡主有所不同,她不過在殿下身邊待了幾天,怎麼敢與郡主相提並論?
唐玉斐等了半晌都沒有等到回答,心裏也明白了幾分,不由得有些氣餒。揚唇強笑了笑,站起身低聲道:“罷了,殿下當我沒有問過。”
她轉身欲走,身後卻突然響起百裏青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淡:“唐小姐的傷勢好的如何了?”
腳步一頓,這是要趕她走的意思麼?
唐玉斐暗自咬了咬唇,心裏委屈極了,語氣生硬地丟下一句:“托殿下的福,恢複的很好。”
她快步離開,腳步倉皇而淩亂,小小的背影看起來可憐極了。百裏青看了一瞬,青稞卻立即關上了門,隔絕了他的視線。他這才收回目光低下頭,盯著那碟尚帶著餘溫的板栗糕,略有些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青稞以為自家殿下心有不滿,立即說道:“殿下,我以後不會再將她帶進來了,這碟板栗糕我替您倒掉吧。”
他抬手去端,卻聽到百裏青淡淡說了一句:“放著吧。”
放著?青稞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詫,隨即恭敬地點頭應是。他下意識猜測道,或許是因為這碟板栗糕確實合殿下的口味,看在這一點殿下應該不會再多苛責於相府小姐。
而此時跑回院子的唐玉斐正在發脾氣,抓起一塊石頭咚的一聲丟進湖中,嚇跑了鯉魚們才冷哼了一聲回到房裏。因為丟石頭的動作有些大,她的右肩處又開始陣陣犯疼,唐玉斐頓時更加心煩意亂了。
疼疼疼,這裏的人可不會關心你的傷口,百裏青巴不得你快些好了回相府去。
雖然火靈芝是假的,可她差點兒喪命是真,他好歹也可憐可憐自己的一片苦心吧!想讓她回去,她偏不!
唐玉斐抬手將鎖骨上的小夾板取了下來,捏著鎖骨輕輕一掰,疼痛令她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她知道夜梟或許就在看著她,但她巴不得夜梟告訴百裏青。
好不容易緩過來,嘴角卻忍不住泛起一絲苦笑,唐玉斐忍不住暗暗自嘲道:唐玉斐啊唐玉斐,沒想到你竟然會淪落到用這些小手段博取男配同情的時候,你這個首席執行官真是越當越回去了。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無論她做什麼,百裏青連多餘的表情都不願給她,她隻能這樣換取更多留在他身邊的時間。
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冷血冷心?歎了口氣,唐玉斐悶悶不樂地趴在了桌子上。
夜梟神色複雜地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隨後去向百裏青報備,最後實在忍不住替唐玉斐說了幾句話:“殿下,相府小姐品行不壞,再給她一些時日就會想明白的,她隻是一時接受不了你喜歡郡主的事。”
百裏青這才將視線從書卷上挪出,斜睨了喋喋不休的夜梟一眼。
桐陽?
原來底下的人都是這麼看他的麼?他覺得有些莫名,不過也沒有多去解釋。
“過幾日便將唐小姐送回去。”他將目光收回,翻了一頁書,開口平靜地說道。她在自己府上的事瞞不了太久,想必百裏朔已經有所察覺。於情於理,她都不能再留著。
百裏青心思縝密,可夜梟卻不能想到這麼多,隻以為自家殿下果然因為這件事厭煩了唐小姐,輕輕地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瓦礫碰撞的聲音。他豎耳一聽,眼神頓時淩厲了起來。
“誰?!”夜梟大喝著打開門,抽出了腰間的佩劍,目光猶如疾風閃電直射過去,卻看到身量剛及自己胸口的少女抱著一盆泥土,滿臉驚愕和心虛。
唐玉斐尷尬無比,她分明已經夠小聲了,夜梟不愧是百裏青的貼身暗衛,好敏銳的聽力。
百裏青的目光從屋內望過來,纖薄的唇微抿著,接觸到的那一刻唐玉斐立即挪開了眼。
“你鬼鬼祟祟地幹什麼?”夜梟皺著眉打量了一圈,發現她將三盆未開花的扶桑花都搬到了自家殿下的房門口,隱沒在黑暗一角,怎麼看怎麼詭異。
“沾沾氣運。”反正已經被發現了,唐玉斐幹脆一臉淡然地將手裏的花盆也放下,拍了拍手裝作淡然地說道,實際上右肩處的疼痛讓她默默飆淚。
她鼓起腮幫子狠狠地瞪了百裏青一眼,明媚的大眼睛透出盈盈水光,看起來像兩顆瑩潤可愛的果子——兩顆怨氣深重的果子。隨後不等夜梟說話扭頭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喊道:“夜梟,不許把我的花搬走!”
“這丫頭,真是莫名其妙,還吉祥物呢,肯定是養不下去了。”夜梟嘀咕了一句,扭頭看向百裏青詢問他的意見。
百裏青從那一瞪眼裏反應過來,抬起另一隻手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頭痛地問道:“什麼吉祥物。”
“喏,就那幾盆種子,是那丫頭的吉祥物,說是等到開花了就能讓殿下愛上她,這不是異想天開麼?”夜梟說到這裏仍覺得好笑,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一貫冰冷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真心的愉悅,甚至沒能注意到百裏青放在他臉上的視線。
“殿下你要是覺得礙眼,我給她送回去便是。”
“由著她吧。”百裏青頓了半晌,發覺自己內心竟無不喜,於是說道。
想來,不過是幾盆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