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撐到太子府已是極限,唐玉斐毫無預兆的暈死,失去控製的身子直直地朝著地上栽倒下去。
這樣的高度,腦袋怕是要磕出問題來。
“夜梟,救人。”
隨著百裏青命令而動的夜梟愣了愣,堪堪在唐玉斐落地前接住了她。
“殿下。”夜梟有些驚疑,懷中人的身體冰涼刺骨,輕的像是沒幾兩肉,右肩處的傷口近距離看去越發猙獰可怖,因為失血過多如今已是奄奄一息。或許不等暗衛們出手,她的小身板也撐不住這樣的重傷。
她如今帶著極大的嫌疑,若殿下要她的命,夜梟絲毫不會手軟。
百裏青看著夜梟懷中的女孩,眉宇淡漠:“先治好她。”他突然覺得就這麼殺死未免太過無趣,若她真是老三的人,這麼費盡心思地送來,他自要看看她能掀起什麼風浪。
夜梟沒多去猜主子的心思,得了命令後將唐玉斐帶去救治。太子府上常駐的醫者都是四處請來為他調理身子的,隨便拉出一個都是太醫的水準,可唐玉斐被送進去時他們紛紛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唐小姐的身子太弱,這樣的傷足以致命。醫者們不敢耽擱,靠著十幾位丫鬟掌燈立即救人。
隨著一盆盆血水被傾倒而出,血腥味漸漸蔓延開來,蹲在門外樹上的夜梟也不由得有些心焦。那一劍是他捅下去的,帶了必殺的決心,如今殿下要人家活了,萬一救不回來該怎麼辦?
思及此處,夜梟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抬眸敏銳的捕捉到遠處有幾位渾身染血的暗衛歸府,另一方卻有專門打探情報的暗衛匆匆而出。因為一個相府小姐,今夜注定無法安寧。
提心吊膽的等了一夜,總算,人是救回來了,夜梟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得了一個令他極為不解的命令——看著唐玉斐。
古代沒有麻藥,唐玉斐是被痛醒的,痛楚地哼了一聲後下意識地說道:“麻醉師......”再給她戳一針,這誰頂得住啊!
右肩處的劇痛幾乎能牽扯心髒,她覺得頭都要炸裂了,太陽穴突突地跳著。
沒人回應她,唐玉斐勉力睜開眼睛,明白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被褥柔軟暖和,可見條件還是很不錯的。這是哪裏?太子府上麼?
帶著疑惑一扭頭,卻毫無預兆地看到床邊站了一個黑衣大漢,唐玉斐嚇了一跳:“你是誰?!”出口才發現聲音嘶啞的可怕,嗓子眼幹的冒火。
“夜梟。”
黑衣大漢抱著一柄重劍,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可唐玉斐卻詭異的覺得他對自己似乎隱隱有些怨念。
能沒有怨念嗎?就算知道殿下是因為相信他的能力要他看著相府小姐,可他仍覺得自己是被貶職了,誰願意跟著這麼個不知是敵是友的小丫頭?這麼一想,他的臉色更冷了。
“先替我去倒杯水,我快渴死了。”唐玉斐迫切道。
夜梟額角的青筋一跳,冷眼看著她,哪知小姑娘眼睛一瞪,嬌喝道:“快去啊!”
強壓下內心捏死她的想法,夜梟倒了一杯水動作僵硬地遞到她麵前,可這丫頭竟然還得寸進尺地說:“扶我起來。”
“愛喝不喝!”夜梟忍無可忍,還以為這是相府呢?
唐玉斐瞪著眼盯了他半晌,將頭往裏一撇,不吭聲了。
夜梟冷哼,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繼續抱著重劍冷眼盯著她。在他看來,這些嬌小姐們就是被慣壞了,以為人人都會順著她,待會兒就哭喊著認錯了。
抱著這麼個想法,夜梟好整以暇地等了許久,卻遲遲沒等到她開口。床上的人一動不動,時間久了倒是讓他不安了起來,萬一渴死了讓殿下怪罪怎麼辦?
於是夜梟心底怨氣更重,卻又不敢真的讓她死了,隻好重新倒了杯水,語氣冷硬地說道:“死了沒有,沒死起來喝水。”
“死了。”
夜梟手勁兒一上來,茶杯瞬間開了一條縫隙。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息怒意,出口威脅道:“殿下暫時還不想讓你死,你要是......”
話未說完,唐玉斐立即扭過頭,眸子亮晶晶的,似是很欣喜:“真的?”接下來在夜梟目瞪口呆的眼神中,這身負重傷的嬌小姐居然咬牙強撐著坐了起來,大飲了三杯水,露出了滿足的笑意。
總歸百裏青是救了她,難道是被自己冒死奪來的火靈芝感動了麼?唐玉斐笑嗬嗬地猜測著,隨口問道:“夜梟,我昏了幾天?相府可有人來找我?”
這些問題應該可以回答,夜梟想起百裏青的囑咐,謹慎地說道:“三天,給相府的解釋,殿下自有安排。”
唐玉斐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問了,懸著的一顆心也算是放下來了。她就怕慧月等不到她會鬧出什麼事端來,萬一讓其他皇子查到她身上,相府就危險了。
身處太子府,唐玉斐心情不錯地專心養傷,吃食衣服都有丫鬟送來,可能留在屋裏的隻有夜梟一個活人,還總是神出鬼沒。雖然知道他百裏青派來監視自己的,可因實在閑的發慌,唐玉斐堅持不懈地天天拉著夜梟說話,問的都是些太子在府上嗎、太子用飯了嗎用了些啥、太子的身體可好些了雲雲。
夜梟一概不答,卻也煩不勝煩,好幾次想找百裏青哭訴換差事。這丫頭實在太能講了!
怨歸怨,夜梟還是仔細地關注著她的動態,每晚趁她睡著後向百裏青彙報。她雖表現的與普通嬌小姐無異,可光是身處陌生的環境也能不哭不鬧毫不懼怕這一點就無法讓人不起疑。若說她別有用心吧,卻每日都安分極了。
維持著詭異的平衡度過一段日子,夜梟的戒備在唐玉斐提出一個要求後達到了極點:她要了兩支六寸長的木針和許多棉線。
“殿下,她果然別有心思。”夜梟舉著唐玉斐要的兩枚木針冷笑著說道,這丫頭到底還是按捺不住了。
白衣華服的百裏青安然坐著,冷寂的眸中古井無波。他修長的手指拈起一枚木針,在另一隻手的指尖劃了劃,指尖傳來一股刺痛。他未見過這樣的武器,若是用來當箭矢,殺人不成問題。
“把東西給她。”百裏青將木針放回夜梟手裏,淡聲道。
“殿下!”夜梟不解,也有些著急。
“本宮倒要看看,她如何能用木針和棉線殺了我。”百裏青眸光一凜,語氣卻仍是漫不經心,仿佛根本不將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夜梟怒氣衝衝地唐玉斐要的東西送了過去,幾乎是丟下就要走人,可唐玉斐卻突然叫住他:“等等!夜梟,把你的手給我。”
“做什麼?”夜梟回眸冷笑。
唐玉斐不管他的態度,取來一張紙和一支筆,強硬地將夜梟的手按在紙上畫了個手印。
夜梟的眉毛擰了擰,他搞不清這丫頭要使什麼妖法,可殿下命令他順著,他也隻好照做。若是發現她對殿下圖謀不軌,他立馬殺了她。
“行了,你走吧。”得到了他的手部尺寸,唐玉斐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抱著自己的東西開始忙活了。
她的心情看起來不錯,竟還哼起了曲子。夜梟在暗處緊盯著她,看著她將木針揮舞的極為靈活,手底下一個古古怪怪的東西逐漸成型,像是個人手,他的眉毛越皺越緊。
不出幾個時辰,她的手裏已經有了兩隻“人手”。
“夜梟,夜梟,快出來。”
唐玉斐激動地叫了兩聲,一轉頭果然看到了臉色陰沉的夜梟。她眯眼笑了,一直蒼白的臉頰因為興奮染上了幾許紅暈,態度柔和地對他招了招手說道:“你過來,看看合不合適。”
針線活用來打發時間再好不過了,毛衣古人不穿,可圍巾手套還是很實用的。天氣越來越冷了,百裏青或許用得上。
夜梟架不住她的熱情,警惕地上前兩步。他知道唐玉斐沒有武功,若她出手他也可以及時反應過來。可他腦子裏閃過無數種殺人手段,對方卻隻是拉起他的手,仔仔細細地將她做的兩隻“人手”套了上去。
不大不小,更好貼合。
“這是什麼妖法?”夜梟皺眉問道。
“這叫手套,冬天戴著可以保護手的,是不是很暖和?”唐玉斐的語氣有些鄙夷,滿心期待地問自己的小白鼠。
夜梟狐疑地盯著自己的手,這上好的棉線很柔軟,貼著皮膚不一會兒就吸熱,確實很舒服很暖和,可這樣的東西要怎麼殺人?
他還來不及問,唐玉斐已經絮絮叨叨地說道:“冬天快到了,我打算給太子做幾副這樣的手套,雖然不方便握筆,但是不會凍著他。對了,還能織條圍巾,這樣脖子也不會受風,你覺得怎麼樣?”她突然轉頭望向夜梟,眼裏亮的像是藏了星星,小巧精致的臉線條柔美,竟意外的漂亮可人。
聽的稀裏糊塗的夜梟不自然地退後了半步,輕咳一聲語氣有些驚疑:“你,你是在給殿下做禦寒的物什?那你給我幹什麼?”
“拿你試試手罷了,我喜歡的是太子又不是你,去去去別打擾我。”唐玉斐懶的跟夜梟多解釋,反正做出來他就懂了。
被趕出房間的夜梟帶著一頭混亂的思緒將這“手套”呈給了百裏青。
“殿下,這軟趴趴的玩意兒能是暗器?況且我看她那樣,好像是真喜歡你。”夜梟抓起一隻手套,滿臉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