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兩位當事人的默認,沈鉞和許言輕的婚事就這麼提上了日程。
林夭對一切修道之外的事物都不感興趣,聽說與否對他並無影響,穆安則有些尷尬,想著自己前兩天還在懷疑這姑娘對沈鉞的居心,結果兩天後她就要嫁給沈鉞了……
姚玉兒態度不變,對這門親事始終持不認同的態度,奈何人沈鉞的親爹親娘都已經同意了,她的意見自然也就顯得不再那麼重要。
至於陳嫣……
她恨得幾乎要咬碎自己滿口的白牙。
她盯著許言輕的背影,臉上是欲生啖其肉的惡毒。
許言輕被她盯久了,慢慢就習慣了。
又過了兩天,沈母開始叫上她去城裏各大酒樓試菜。
許言輕十分好養活,又不挑食,沈母問她啥她都說好吃,腮幫子鼓的跟隻小倉鼠似的點頭,看的沈母又是想笑又是無奈,嗔怒著瞪了她一眼。
恰好沈鉞順路來看她們,沈母冷下臉佯裝生氣的推了許言輕一把,待兒子眼疾手快的接住一臉茫然,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許言輕後,嫌棄道:“你們倆自己打發時間去吧,可別在這兒礙我的眼了。”
“啊?”許言輕愣愣的嚼了兩下嘴裏的魚肉咽下去,疑惑道:“不需要我試菜了嗎?”
“……不用了!”沈母沒好氣道:“反正你也幫不上什麼忙。”
“哦。”許言輕後知後覺的不好意思起來,眼珠子轉來轉去瞥見沈鉞帶笑的眉眼,又欺軟怕硬道:“笑什麼笑!不許笑!”
話音剛落,沈鉞倒是聽話的閉上了嘴,一旁的沈母跟華容卻“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
“快走快走快走……”許言輕臉紅,推著沈鉞往外走,臨出門前腳步不知為何又猶豫著慢了下來,被身側的沈鉞瞥了一眼,耐心道:“還有事嗎?”
兩分鍾後。
許言輕抱著沈鉞特地又折回後廚打包來的糕點心滿意足,時不時投向沈鉞的目光裏寫滿了“小夥子幹的不錯”。
沈鉞失笑,終於懂了許言輕為什麼會有“萬一我們流落街頭”的擔心——照她這麼個吃法,吃空沈府不是夢。
沈鉞被自己想象中球狀的許言輕給逗樂了,然後不出意外的被第六感極其準確的許言輕上下打量了一番,故意壓著嗓子問:“你是不是在笑我?”
“怎麼會?!”沈鉞佯裝受傷,趁她眯著眼懷疑又順手從她懷裏順走一塊兒糕點塞進嘴裏,含糊不清的說:“喜歡你還來不及呢!”
臨安不愧是帝都,繁華程度簡直令人眼花繚亂,許言輕自穿書以來頭一次渾身輕鬆的在街上走,很快就被滿目的新奇玩意兒吸引了目光,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沈鉞慢條斯理的在後麵跟著,見她玩的開心自己也忍不住跟著笑,心底一瞬間甚至湧出了假使日子能這麼繼續下去也不錯的念頭。
他走了會兒神,再抬眼時就見許言輕在這段時間裏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人,這會兒正“嘿嘿”笑著道歉。
“不好意思。”許言輕尷尬地退後兩步,躲開麵前那人扶著她小臂的手。
“沒關係。”男人好脾氣的笑了一聲,身影很快又重新沒入人/流。
沈鉞微微眯眼,隱約覺得那人有點眼熟,隻是不等他想出答案,許言輕已經又跑了回來。
“太尷尬了,”她苦著臉吐了下舌/頭:“我剛剛差點把汁全灑人家身上……啊!”
說著張大了嘴。沈鉞回過神來,不明所以的重複她的動作,然後下一秒嘴裏就被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填/滿了。
他下意識合齒,銳利的齒尖咬破軟軟的外皮,舌/尖立馬被湧出的湯汁燙了一下。
“哈哈!”許言輕幸災樂禍的掛在他胳膊上大笑:“是不是特別燙?我剛剛也被燙到了!”
……
所以你是因為自己被燙到了,所以故意來害我的吧!
沈鉞沒甚表情的看她,直看得許言輕假意收斂了笑,做出一副心疼的表情:“我可憐的鉞兒,怎麼就被燙到了呢?來,給姐姐看看……”
她試圖哄騙沈鉞跟著自己一起伸舌,卻見沈鉞不知為何突然紅了臉,然後粗暴的伸手把她的腦袋扭到了另一邊:“快看!那兒有人在賣藝!”
許言輕:“……”
嗬!我一個連千年蛇妖都見過的人,會對這些個東西感興趣嗎?
她頓了兩秒,指著正在用紅/纓槍頂喉的人問:“你會這個嗎?”
沈鉞搖了搖頭。
“那光腳踩鋼刃呢?”
“不會。”
“胸口碎大石?”
“……”
沈鉞默了一會兒,突然探出舌麵把臉湊到許言輕跟前,麵無表情道:“我被燙著了。”
……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許言輕臉色一瞬間漲的通紅,果斷伸手把沈鉞的腦袋轉向了另一邊:“看!那裏有美人在跳脫衣舞!”
許言輕當然是在說胡話。
兩人互相傷害了一波,心滿意足的回府去了。
穆安和林夭正在探討臨安界內群妖盡肅一事,許言輕聽了兩耳朵,又慶幸起當日沈鉞沒有找穆安幫忙來。
穆安見著她還是忍不住尷尬,動作頗為局促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沒話找話道:“你們的婚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他幹巴巴地笑了一聲,說:“也沒幫上什麼忙。”
他和姚玉兒、林夭、陳嫣四人本來是打算在沈鉞婚宴當天、喝完喜酒就走的,去和沈家二老請辭時,許言輕就在旁邊站著,聽他們這麼說,心裏不舍的同時又有種上學時考試作弊沒被發現的慶幸——沈鉞既已成親,自然不適合再跟著他們走南闖北,如此一來,不就相當於把沈鉞黑化的可能徹底扼殺在搖籃裏?
許言輕頭一次切實感受到了這樁婚事帶來的好處。
然而這念頭剛在她心裏閃過,她那危急時刻永遠派不上用場的垃圾係統就說話了,像是在刻意彰顯自己的存在感一般,係統用幹澀而無感情的聲音道:“警告,宿主必需遵循原著劇情線。”
“喲,你還在呢?”半晌,許言輕出言諷刺:“你今兒要是不出這聲,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她挑了一下眉,把沈鉞似笑非笑的表情學了個八成:“現在才說這話有點晚吧?我跟沈鉞成親走原著線了嗎?沈鉞中途回家走了嗎?林夭莫名其妙出現在臨安是原著劇情嗎?”
“劇情早八百年改的作者親媽都不認識了好嗎!”
她最後“嘖”了一聲,一錘定音。
係統毫不心虛,在一陣理直氣壯的電流聲後,重複道:“警告,宿主必需遵循原著劇情線。”
許言輕:當事宿主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她在心裏又諷刺了係統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道:“那個……”
在場數人的視線齊刷刷朝她投過來。
許言輕停了停,語氣艱難:“我長這麼大,也沒出過幾次遠門,還挺想跟穆大哥他們一起去看看外麵的風景的……”
她越說越心虛,聲音漸漸低下去,眼看就要受不住這群人探究的目光又委屈巴巴地看向沈鉞。
沈鉞回視她,兩秒後調頭道:“嗯,我也想繼續和穆大哥他們遊曆。”
於是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沈鉞他們先在沈府辦婚宴,待婚宴結束後,再和穆安一行人一起上路。
說話間沈鉞又看向許言輕。
許言輕眨眨眼,露出了一個頗為心虛的笑。
沈鉞便搖搖頭走近她,一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說:“早點回去歇著吧,過兩日就又要忙起來了。”
許言輕“哦”了一聲,知道他說的是婚禮事宜。在此之前,許言輕對“成親”這兩個字始終沒什麼具體概念。
她長於21世紀,現代人對結婚成家不如前人重視,以致她一直沒意識到嫁給沈鉞到底意味著什麼,直到向來看她不順眼的陳嫣某天晚上突然敲開了她的房門,然後扭扭捏捏的給她道了個歉。
“雖然我還是不喜歡你,”她抬了抬下巴,連道歉都是趾高氣昂的:“但看在沈鉞的麵子上我也不會為難你,不過你以後要是被我發現做了什麼對不起沈鉞的事,我還是不會放過你的。”
頓了頓,磨蹭著從袖口掏了件銀飾遞過來:“我們是朋友了。”
姚玉兒一直是個別扭的姑娘,鮮少有這樣有話直說的時候。許言輕怔怔地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又盯著她離開時不自在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意識到,成親意味著從今以後和另一個人交織在一起的生命。
像兩根原本毫無交集的線,突然打了個結。
許言輕在門口又站了好一會兒,直到衣襟染上了淡淡的濕意才轉身往屋內走去。
以往看小說的時候,作者總喜歡花大量筆墨在古代婚禮的繁瑣上,導致在經年博覽群書的經驗下,關於婚禮的具體流程她丁點沒記住,卻牢牢把一個“累”字印在了腦海裏。
許言輕想了一會兒,覺得依照自己的飯量,在婚禮途中難保不會餓,但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肚子叫又未免尷尬,所以她十分機靈的事先在婚服裏藏了不少零嘴,想著等餓的時候偷偷吃。
然而不知是因為她本來就住在沈府,還是因為沈母心疼她,小說裏漫長而複雜的過程她都沒有體會到,隻是被領著去前院拜了堂,便又被送回了房間。
一點結婚體驗都沒有。
許言輕坐在床上,百無聊賴的揪著蓋頭上的流蘇玩兒。
房門像是一道屏障,將室內室內分割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空間,許言輕聽到門外響起的推杯換盞聲,莫名覺得屋內安靜的有些過分。
她腳尖點了兩下地,突然出聲:“你覺不覺得有點奇怪?”
“是有點兒。”係統沉默了一會兒,話音剛剛落地就聽許言輕一把掀掉了頭上的蓋頭,然後呼吸驀地一滯,擱在床側的雙手握成了拳。
“還不錯,”停滯的空氣被一道低沉的笑聲牽動,不知道倚在窗邊站了多久的男人在重新流轉的空氣中笑道:“比我想象中發現得早。”
許言輕沒吭聲,表麵上冷靜淡定的盯著對麵的男人,心裏卻把係統罵了個狗血淋頭:“我蓋著蓋頭看不見,你也瞎了嗎?屋裏這麼大一個人都不提醒我?”
“我又不是人,本來就沒有眼睛。”係統振振有詞的狡辯道:“我是靠掃描周圍環境,根據紅外熱成像原理判斷是否有生命體存在的,紅外線沒有檢測到他的存在,跟我有什麼關係?”
“……”
許言輕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她。
她沉默半晌,抬起下巴看向對麵的男人,盡量讓視線從上而下掃過男人全身。
這是她從姚玉兒那裏偷學來的小技巧,可以有效的虛張聲勢。
男人見狀笑了一聲,不大的聲音緩緩穿過臉上的白色麵具。
那是一張純白色的麵具,上麵什麼花樣都沒有,隻在眼睛的位置挖了兩個洞,露出男人黝黑的瞳孔。
許言輕絞盡腦汁的想了一會兒,確定原著中從來沒有這樣一個“麵具男”出現。
所以……這又是什麼偏離原著劇情線的新走向?
她腦筋轉得飛快,試圖猜出麵前這人的身份,男人似是察覺到她的意圖,壓著嗓音居然又笑了一聲:“別猜了。”
他垂頭整了整自己的衣擺,捋平上麵的褶皺,然後邁開長腿慢條斯理的朝床上的許言輕走過來。
許言輕脊背一僵,下意識坐直了。
男人一邊靠近她一邊慢悠悠道:“你猜不出來的……倒是你……”
他意味深長的停了兩秒,幽深的眸子透過麵具的兩個小洞直勾勾地纏上許言輕:“你剛剛在跟誰說話?”
他一步步走近床邊,許言輕就一點點將下巴上抬,確保自己的視線始終跟著那人的臉,然後在他離自己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猛地將手裏的東西扔出去。
她手裏握著的是之前姚玉兒送她的銀飾,原本裝在袖子裏,在那人向自己走來的功夫慢慢滑至手心,又借著係統能做到的極限在男人靠近的刹那對準他的眼睛扔過去。
她心知自己不是這男人的對手,因此也沒打算硬拚,隻希望趁他愣神的瞬間跑出房間,卻不料她才剛從床上起身,一隻手便驀地拽住她的雙手,並反扣身後。
許言輕:“……”
“你不是說你能幫我拖住他,好讓我跑出去找沈鉞的嗎?”
良久,許言輕在心裏問。可惜不及這垃圾係統回話,男人已經繞到了她麵前,然後一手捏著她的下頜強迫她抬臉,問:“你在問誰有沒有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