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日出江花紅勝火 第五章 比命重要

季幽淋並沒有開玩笑,她是真的想被他刺一劍,若死不了也算是把欠他的都還清了。

但是鬼狐狸卻沒有這麼做,他隻望著他露出他那狐狸般狡猾的笑:“真是一把‘好賤’。不過怎麼可能這麼便宜你?世界上不會有這麼好事。”

季幽淋皺眉:“那你還想怎樣?”

鬼狐狸卻搖了搖頭:“暫時沒想好。等我想到之後會告訴你,在這之前……你最好別為了‘其他事’擅自離開這裏。”鬼狐狸加重了‘其他事’三個字。

其他事指的是什麼事?

季幽淋也並不笨,細想了一會說:“你說的是‘玄天令’的事?”

這人當真是奇怪。

此時鬼狐狸已經斂笑,:

“我跟死人穀有太多牽扯,又告訴你這麼多事,如果你再惹出什麼禍端,可能會牽連我,雖然我並不喜歡那裏,但我更不被你連累。”鬼狐狸說這番話的用意還有一層,他的目的是叫她不要跟這些人扯上關係。

不然到時候,她會比想象中麻煩。

但是季幽淋卻不理會,她聽見鬼狐狸的話,就從鼻子裏哼出氣:“你放心,我們兩個本來就不熟,我自然不會牽累你,但是‘玄天令’我是要定了。”如果早知道會有今天,她何必要費這番周折呢?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覺得渾身癢癢,大概是因為身上那些沙子作祟,白天的沙塵幾乎讓她用沙子洗了個澡。現在她更渴望用水洗澡。

“我不跟你說了。”說完她就起身準備走出去。

“你要去哪兒?”鬼狐狸還以為她動了氣。

“去想辦法弄幹淨。”她沒有回頭,也沒有轉身,留下一句話,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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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匆匆過去,第二日清晨。

白魂是個多疑的人,他將這個部落裏裏外外的看了個清楚,發現並沒有疑點之後走回蒙古包。此時的鬼狐狸已經睡醒盤腿坐了起來,而季幽淋早早的便去探望言孝武,所以他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看不到她了。

但鬼狐狸看見白魂進來,似乎就知道他去做什麼了。

“你去察看這裏的環境了?”

白魂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長劍放下,也盤腿坐了下來:“這裏並沒有什麼可疑,但這一點卻最可疑。”

鬼狐狸看他:“怎麼說?”

“那個叫烏赫的族長是死人穀的人,可是這裏卻都住著最普通的牧民,這不是很奇怪?”

鬼狐狸解釋道:“就算是‘死人穀’的人,也有人會有自己的身份,他們人管這叫‘重生’。”

“重生?”白魂不解。

“對,重生。”鬼狐狸說:“‘死人穀’專門收留一些不容於世的人,這些人在穀裏學習本事之後出去重新贏得人生,給自己塑造一個新的身份,就好像投胎轉世,再活一次一樣。”

“那麼這些人都是做什麼的?”

“收集情報。”

“所有人都是收集情報的?”

“武功高強的人會向我一樣幫他們找東西,包括殺人。”

“你心甘情願臣服他們?”

“不。”

“那為什麼不離開?”

“之前不走,因為我沒有理由。”

“擺脫別人的控製需要理由嗎?”

“不錯,擺脫別人的控製是不需要理由。但對於一個失憶的人來說,走到什麼地方都是一樣。既然什麼地方都是一樣的,我何必要走?走了又要去做什麼?”

“失去記憶確實事件很痛苦的事,但是比起那些你遺忘的人來說,你的痛苦根本微不足道。”白魂歎氣道。

“你說的是……”

“樓啟梟的‘家人’”白魂在說家人的時候,似乎有另外一個意思。“如果你沒有見到‘他們’,你永遠無法想象等待是件多麼可怕的事。”

“樓啟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個問題忽然在鬼狐狸的腦海中躥騰。

“是個很怪人。”

“怪人?”鬼狐狸枕著手臂仰麵躺下:“這個世界上的怪人實在太多了,一個怪人有什麼好說的?”

“沒錯,這個世界上的怪人是很多。也許他若不是樓啟梟,他的怪也就根本不值一提。”白魂說:“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回去?”

“至少現在不行。”

“就為了那個丫頭?”

鬼狐狸淺笑道:“那個丫頭沒什麼不好。”

“太醜。”

鬼狐狸就知道白魂一定會這麼說,太多的人會跟他一樣,尤其是男人,他自己都知道這男人天生都是賤骨頭,看見好看的女人整顆心都軟了。可是他很愛跟那個丫頭聊天,離開的時候有些不舍。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到底算什麼感情。

“如果她是個美女,她會什麼樣?”

“如果她是美女,你也許會娶她為妻。”

鬼狐狸笑了笑,不語。

季幽淋來看言孝武的時候,幾乎被言孝武罵死。

他沒有想到那個曾經在戰場之上寧願死在敵人的大刀下,都不跟屈服的言孝武,今日會被自己的敵人所救。

榮耀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至少在生死麵前事也許並不值得一提,但對已一個將軍來說是生命中不可或缺,不可逾越的部分。一個軍人,隻要有尊嚴,就是被敵人打死都不算打敗,那是他的尊嚴,然而現在,他仿佛成了一個敗軍,一個戰俘……要永永遠遠的要被世人唾棄……

不,他不接受。

風吹進來,吹在人身上是暖暖的,但是屋子裏卻已經結了霜。

季幽淋走進來的時候,烏赫就將一碗藥交給了她:“你的朋友真的很倔強,不管我用了什麼辦法,他就是不肯喝下這碗可以解去他身上毒素的藥。難道他想死嗎?”

死!

季幽淋相信言孝武不怕死,他如果一心想死,就算有一萬人恐怕也拉不回來。

他不肯喝藥是因為他已經準備好了要死。

“我知道你不喜歡樓啟梟,但是我不明白,有什麼東西比性命更重要。”

“尊嚴。”

季幽淋到現在才知道,言孝武是一個將尊嚴將看成生命的人,到現在才知道,他是會被自己的傲骨害死的人。

“好。為了尊嚴,你連生命都不在乎,既然你不在乎,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活著到底為了什麼?”

言孝武看著她,卻答不出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她問這個問題到底是何用意,他看著她卻知道她有話要說。

“在南疆,還有很多無辜的人,你為了自己的尊嚴,放棄他們的性命,為了你的尊嚴,準備讓我一個人去取玄天令,你不負責任,你有什麼資格談尊嚴?”

言孝武忽然愣住了。

“既然你這麼想死,我才不會阻止你,你死了之後,我就跟南疆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他們要生要死都不關我的事,蒼雲國也不關我的事,就讓一切煙消雲散不複存在好了。”

季幽淋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的時候就被言孝武捉住了。

“把藥給我。”言孝武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飄來,虛弱又無力。

他猜這世界上能三言兩語就勸他放棄尊嚴的人隻有她一個人。

然而,他也並非放棄尊嚴,隻是她讓他注意到了,現在還有比尊嚴更重要的事——人命……別人的性命。

南疆還有一群無辜的男女老少在等待他們回去,他的確不能死。

季幽淋欣喜的把藥端回來,遞給他,言孝武一口氣將苦澀的藥湯全部灌了進去。

這種藥十分管用,言孝武服下才一炷香的功夫,便感覺有所好轉,隻是暈眩、無力的感覺仍然存在,他並不能馬上就恢複精神,這藥似乎有安神的作用,所以他很快就睡下了。

言孝武受了傷,她也不願意回去麵對鬼狐狸。

所以隻能一個人閑逛。

閑逛,多數的時候都是寂寞的。因為沒事做,所以才閑。

此時此刻季幽淋滿腦子都是從完顏恥的手上取到“玄天令”的事,眼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南疆的百姓也不知道什麼情況,她還記得剛到南疆的時候族裏幾個長輩對她特別好,現在,她仿佛什麼都做不成。

“在想什麼?”閑人不在乎季幽淋一個人,閑人還有鬼狐狸,他也很閑,他是遊手好閑。

“沒什麼?”季幽淋連頭都不用回,就聽出這個聲音。

“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似乎沒有這麼多愁善感。”鬼狐狸已經走到她的身邊。

“我沒有多愁善感。我隻是在想事。”

“那這件事一定很煩。你看你的眉頭幾乎都起褶子了。”雖然季幽淋一路之上遮著麵紗,不曾拿下,但是她的一雙眼睛還是騙不了人。

“就算我說是有怎麼樣?解決不了的問題到始終還是解決不了。”季幽淋撇他一眼:“你的傷怎麼樣了?”

“我的傷沒事,你的魔怔呢,有沒有好?”

季幽淋哭笑不得:“我才沒魔怔。”

“是嗎?”鬼狐狸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是誰發了瘋似的在我胸口留下一道永遠也無法消失的痕跡?”

季幽淋低下頭,無可奈何的承認:“是我啦。”

“肯承認就好。”鬼狐狸說:“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