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樹村莊裏的每一個樹都收到了一卷白絹新消息。
方巾一樣的白絹上麵用碩大的黑字刊登著:神奇的集市在等待我們。
下麵是幾行小字:第一天去這個貿易集市的是第一個樹的居民,生產鬆米的居民,可以帶著自己多餘的鬆米去和集市的主人交換物品。
第二天是牧民樹的居民,可以帶著自己多餘的獵物去交換,第三天是桑葉茶樹的居民……
這張新消息把參加這個貿易集市的樹民順序都排列出來了。
這個新消息立即在大樹居民處引發了爆炸一般的效果,人們沸騰了,如果不是新消息上麵頒布了參加集市的順序,幾乎所有的人都要帶上自己的物產立即去集市了。
新規則規定每次一個樹的居民參加,即使是這樣,整個集市上的人也滿滿的了,人挨著人,人擠著人。
我們的集市說實話,真的不大,隻有不到十個人在賣東西。
集市設在一條低矮的樹路上,低矮到幾乎可以貼在地麵上了,這條樹路就延伸在我們東山腳下。
就像一條巨人的巨大臂膀斜伸過來,伸到地麵上。
非常適合我們把東西搬上去,他寬闊得就像一條能並行四輛機動車的街道,兩側的樹枝路障就像兩排寬厚的牆壁。
我們早已把許多耀眼的東西都掛在身後的樹杈上,尤其是衣物針織品,他們的各種顏色在綠色的世界裏極其耀眼。
這些大樹居民其實都很樸實,也很膽怯,保守。
他們開始過來時,都畏首畏尾的,探頭探腦,但是全臉上帶著笑意,把自己的東西藏在身後,但是等他們看到了我們長長的貨架子,上麵林林種種的小商品時,都睜大了眼睛,爭著搶著往外拿自己的東西。
我們的售貨員僅有十個人,而這些居民們則像洪水一樣不斷向我們湧來。 我是專門賣手電筒的。
宏信沒有和我在一起,他們男人最近都很忙,大部分都進了山洞,聽局長說,現在山洞裏麵已經沒有輻射了。
局長說我們要把山洞修建成現代化的山洞隧道,這樣我們出入山洞時就很方便快捷。
其實我很擔心裏麵某處會出現危險,但是知道是鵬鵬和人龍在帶著大家修,我又增加了許多信心。
我已幾天沒有看到宏信了,不知隧道修得怎樣了,心裏很有些雀躍,因為局長說就快完工了,到那時我們科可以集體進去參觀。
最主要的是那裏麵再沒有輻射了!
這讓我們的心底踏實下來了。我不在惦記洞裏的人們了,回到眼前,滿麵笑容的接過麵前的一個男人遞過來的一碗鬆米。
局長命令一個手電筒要換一碗鬆米,我此刻很是歡悅,我的身後裝滿鬆米的袋子越來越多了今晚可以吃一頓飽飯了……
大嫂在賣頭夾子,她的頭發毛毛躁躁的,臉色暗淡,目光無神,一雙手黑瘦的如同雞爪子,拿著一個頭卡子,久久不動。
我知道是因為紅紅的關係,紅紅……
想起紅紅其實我很惱火,看著眼前的一排等著交換物品的大樹居民,他們那一張張拘謹憨厚的笑臉,拿紅紅做人質,我總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想到紅紅的勇敢,剛從瑞星人那裏回來,就又舍身為質,我們既為她自豪,也為她擔心,不知她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會怎樣。
不過有一點可以放心,這裏肯定比瑞行人安全幾倍。
我暗暗祈禱上帝保佑她。
我的婆婆和媽媽也很忙,他們又恢複了本初,並且似乎忘記了瑞星人曾經換掉了她們的記憶,一如既往的為大家忙碌著,看著她們親切的笑容,我不禁抬起頭來,看著頭上的綠雲,樹葉。
心底深深感謝這片神奇的樹林,它能淨化掉一切有害的不利的東西,甚至包括某些抽象的東西。
我在心底暗念著:長生樹,樹長生……
一旁的媽媽在解說自己的東西有多麼的好,她的聲音欣喜而自信,調兒高高的:“你看我們的襪子,老結實了,一雙能頂你們的十雙,而且顏色也鮮豔,你看這顏色多美啊,藍色的,你們有嗎?”
顧客是位老婆婆。老婆婆背著一個綠色的挎包,猶猶豫豫的,臉上帶著淳樸的笑意,搖搖頭又走開了。她的頭發雪白色,臉孔紅彤彤的,綠袍子很舊了。
這時局長過來了,善意的微笑著看婆婆:“老嫂子,不要那麼說話,不要帶有貶低人家的意思,那樣會傷人心的,咱隻說價格就好,別的不要說,她想換就換,不想換就拉倒,不能引誘人家,免得影響不好。”
“是啊,你說得對,我忘了這點。”婆婆笑吟吟的點著滿是銀發的頭。
而我的媽媽則一聲不吭了。
天色暗淡了的時候,集市上的人已經漸漸散去了。兩個久違了的人物出現了。鵬鵬和人龍破天荒的也和幾個專家在市場上溜達,那些外國的大胡子專家麵色深沉,目光銳利,身形魁偉,在對鵬鵬連說帶比劃著……
他們都穿著一樣的衣服,灰麻一樣的顏色。
鵬鵬又瘦了,依然披著藏青色衣服,內穿著肥大的白背心,挽著褲腿,隻是身材倒好像高了一些,唇邊道長出了淡淡的胡須,頭上的蓬鬆發絲仍然像草帽一樣的扣在頭上,麵上略帶倦容。
他虛心的聽著,偶爾也解釋著什麼,間或給我們飛一個歡快的眼神,或者打一個響指。
我們咋一見到他,都驚喜的喊叫他的名字,他頻頻和大家打著招呼,微笑著,挽著人龍的臂膀,偶爾打一下響指,像一條狐狸在街市上徜徉,即便這樣風趣兒,還不忘記回頭和那些大胡子們討論著什麼。
人龍倒是沒有什麼變化,依然高大的頂天立地,披著灰亞麻色的披風,臉龐圓鼓鼓的透著端莊,依然木訥,穩重,金色衝天發髻高高隆起。係著的拖地披風被斷尾支起了一個鼓包的輪廓。
人龍看起來依然威風肅穆。
我很忙,麵前排著許多人的隊伍,在等著和我交易,我沒有和鵬鵬細說什麼,心底很急。但是我終於看到他了,也很開心。
他在他大娘的攤床前站住了,因為她看到了大娘的陰鬱表情,自然細問起來,也便自然知道了實情,他的眼睛掙得很大,眉毛飛動起來:“什麼?綠龍拘押我大姐?”
“什麼時候的事情?”
人龍也驚問,端莊的臉龐變了色,雙拳握緊了,就像兩個紫黑色的大油錘。
“前天。”我大嫂鬱悶的說,眯縫著眼睛,緊閉著嘴,在看著麵前的兩個女孩子。
那兩個女孩子在挑選發卡子,發卡子還是紅紅設計的,每個發卡子的末端都粘著一朵貝殼小花,紅紅令人用植物塗料給他們塗上了顏色各異的色彩,這在樹村裏是很吸引人的,可惜她媽媽的態度一直心不在焉,這就導致她攤床上的物品比較多一些。
“他媽綠龍要做什麼我去——”人龍的眼珠在框內滾動兩下,明亮而淩厲,他挺胸揮臂要去找綠龍,定要帶回紅紅。
鵬鵬一把拉住人龍:“不要衝動,我了解綠龍,他不是糊塗人,必有他的理由……等一下咱倆一起去。”
鵬鵬回頭來到那幾個大胡子麵前,那幾個大胡子正在和一一聊天,雨雨給他們翻譯著。
原來他們在談論微生物,一一對任何一種動物都感興趣,也包括微生物,我始終都在聽雨雨反複地說著一個詞語:“汗噠噠。”我不知道這個詞語是什麼意思,就一直看著雨雨,雨雨看著我的費解樣子,吃吃的笑了:“汗噠噠是一種微生物的名字,就像我們生活中的食物變質時出現的一種……肉眼看不見的小動物,比如細菌——”
哦,我明白了,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提細菌呢?難道他們在研究細菌?我一時失神了。一個男子拿起我攤子上的一個小手電,在問我:“大妹子,這個怎麼能摁亮?”
我才回過神來。
人們臉上不斷湧現出驚喜的笑容,我們也是一樣。
當光線漸漸暗了的時候,我們攤床上的東西幾乎都賣光了,有許多大樹居民還在流連忘返呢,探聽下一回貿易的時間。
正在這時候,灰綠色的天空中,突然下了一場大雨,雨勢強勁。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因為大樹裏麵枝葉繁茂,樹高林密,雨水幾乎下不來的,今天為何?許多人都抬起頭看著綠色的天空,綠色的天空一如既往的高而遼闊,寂靜而蔥蘢。
水從何來?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蘭斯他們來了,他們一定有事情要見咱們。”
鵬鵬急急地說,並且要往洞的方向跑。
“是的可是……咱們要去見綠龍呢……紅紅在……”
人龍遲疑地說,他的步子沒有動,碩大的藍色披風筆直的垂下來。
鵬鵬的小臉上洋溢著歡笑:“走吧人龍,綠龍是我的哥們,他不會害我大姐,我想他親自拘押我大姐,必有其深意,而且我大姐在他手裏比在哪兒安全。”
“什麼?可是……爸爸,我不想紅紅有一點不測,她才從瑞星人那裏回來十幾天,她是我們的親人啊!”
人龍焦急起來,抻頭望向遙遠的樹上。
我們在這集市上,可以依稀看見近千米高處的一座樹上樓塔,此時已經燈火通明了,就像掩映在無盡的綠色世界裏的一座仙居。
“人龍不要急,他拘押我大姐,我想隻是為了服眾吧,大樹居民也不是好糊弄的,他不這麼做,我們的這個貿易集市恐怕也不能這麼順利的開起來。”
人龍聽了鵬鵬的話,低下了頭,似乎已經按下心了,緩慢的抬起了腳步。
鵬鵬便招呼哪幾位外國科技尖兵:“喂,詹姆士,let''sgo……”鵬鵬說了一通外國話,那四位外國人便急忙告別了一一,其中一位還不斷地說著:“地中海——地中海——”他的聲音像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