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龍便大步來到紅紅的媽媽麵前。
焦急的追問紅紅的下落。
我的大嫂胎坐在椅子裏。
哭得說不出話來。
使勁抓著二嫂的肩膀。
隻會哭喊:“紅紅呀……可憐的……瘟災的智長……”
人龍便已明白紅紅的下落多半和智長有關係。
他的嘴緊閉著,嘴角繃起兩條橫肉。
眼睛要瞪出眼眶:“智長把紅紅怎麼了?阿姨快告訴我。”
大嫂的身子慢慢向一側倒去。
一條腿斜伸開去:“她們把紅紅帶走了——”
人龍呆了一下。
傻傻的看著窗外:“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單單帶走了紅紅?”
“他們看到了大姐的畫,說要研究研究大姐的繪畫藝術。”
美美瞪著圓溜溜的黑眼珠說。
“畫?”
人龍一下子想起了紅紅畫的一匝多厚的畫來。
那些都是大災之後的實景寫生。
逼真而形象。
是對我們所經曆的痛苦絕望的一種記錄。
外星人知道了紅紅的繪畫?
人龍眼睛圓圓的瞪著窗外。
苦惱仇恨主宰了他的神經。
雙手握成了拳頭端在胸前。
似乎要向外麵奔跑。
蠟像一樣的僵在了原地。
我們到家時的喜悅一下子被這股憤恨的情緒抵沒了。
風在窗外奔跑。
把植物的尖梢都摁倒下了,帶來腥鹹的味道。
一群海鳥撲閃著銀灰色的翅膀向海飛去。
我們則都無聲的在流眼淚。
想念我的大侄女。
聰慧的女孩。
我的淚好鹹好澀。
終於。
小趙開始說話了:“那麼,行長大叔也是被瑞星土匪擄去了?”
小趙像一個雄壯的天神。
圓睜著雙眼。
在我們大家麵前踱著步子。
閃電般的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們。
公公在旁邊忙咳嗦了一聲。
顫聲說:“小趙、宏信,隻要活著就好,活著就好。你行長伯伯跳山崖了,嗨,這有他的一封信。嗨,他嫌活著太招罪了,他身體不好啊……這真是。”
公公紅腫著眼泡把一封信交給了宏信,他的眼泡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水亮浮腫。
公公的神情很陰鬱悲傷。
慢慢的無力地坐下去。
宏信安撫著摟著他不撒手的母親。
聲音低而溫和:“媽媽,我沒事,爸我雖然變成了這樣,但是我沒有覺得不舒服,您先坐著,我看一看信吧,待會兒在和您嘮。”
母親雖然鬆開了撫摸著兒子斷臂以及大腿上龜化了的肢體的雙手。
啜泣著坐下來。
但是一雙淚眼始終也沒有離開兒子。
我急忙離開大嫂。
也不在安慰大哥了。
想著行長平日裏的好。
那彌勒佛一樣的笑臉,彎彎的括號型的胡須。
肥厚溫暖的大手,汗流浹背的鏟著地裏的草。
他本應該是一位了不起的金融家的。
一個體麵的行長。
卻……
我心內很是泣然。
便和宏信一起湊到火光前,展開信。
所謂的信不過是一張方格本的紙。
這應該是東東的本子上撕下來的。
這是一封行長伯伯的絕筆信。
上麵的字已經不太清楚了。
似乎在衣兜裏麵揣了好多天了。
那些模糊的字跡慢慢進入了我的淚眼。
我的老哥兄弟們,老姊妹們,還有那些可憐的小朋友們!
我要和大家道別了。
我今天真高興,因為我要去享福了,要去見我的老伴兒和我的女兒了。我活夠了,也受夠了。我是一家金融學校畢業的高材生,當了十年行長,我父母培養我,國家培養我,我為咱們國家的金融事業做了貢獻,促進了貨幣的流通,商業的發展,奉獻了我的青春年華。
可是,現在我們卻淪為奴隸。
我,一個堂堂的行長,去給那些入侵咱們家園的賊寇挖樹根,為他們工作,我不甘心。
我早就有了這個打算,所以一直在留心給自己找一個好地方。
就在咱們挖樹根的山頂上,有一道深不見底的大懸崖。
那裏麵就是滿眼的倉綠。
我情願把我的這個臭皮囊喂了懸崖下的花草樹木,也不願意為瑞星人效力了。
於是我把準備好幾天的信放在自己的衣服兜裏,掛在懸崖邊上的樹上,然後就縱身跳了下去。
你們不要找我,也不要為我難過。
要為我高興,因為我是去享福去了。
就我個人來說,終於逃離了瑞星人的牛馬奴役,解脫了。
如果有那麼一天你們趕跑了瑞星人,別忘了告訴我一聲。何董事長,你和楊局長可以到這兒罵我一頓,因為我是個軟骨頭,沒有挺到最後。
小孩子們,你們是咱們人類的希望,要堅強。鵬鵬不要笑話我呀。
此致。
不知某月某日,楊悅成絕筆。
我們幾個人看完了信。
又一次都變成了雕朔一般。
那個長著笑佛一樣大肚子的人。
總是麵帶笑意,親切可人。
他的嘴角兩側宛如月牙一樣的胡須……
啊,他消失了嗎?
永遠的嗎?
我忽然感覺太寒冷,那種寒冷透徹肺腑。
窗子的外麵,夜色如墨。
黑的森嚴,博大,無邊無際。
他要把我們包圍住,然後令我們窒息……
人龍的心思很快就從行長的痛苦離世都轉回到了紅紅身上。
他像暴獸一樣的來回轉了兩圈。
慢慢拿起一個易拉罐的空盒子。
用兩隻手掌慢慢揉戳起來。
直到把那東西團成一個小金屬團,然後碾在手裏。
他來到鵬鵬麵前聲音低沉而惱怒的問:“爸爸,你難道就那麼看著紅紅被抓走了?我不相信你會沒有辦法。”
“ 是的,她被智長抓走了,說是去總部,也許不久之後,我們就都被抓去了,我們是俘虜……”
紅紅的二嬸也是我的二嫂。
她就坐在鵬鵬媽身邊。
見鵬鵬一直低頭,沉默著。
她就難過的回答了。
她瘦多了。
略寬的雙唇抿得緊緊的。
顯得顴骨很高眼泡青腫。
細長的手指被曬得黑黑的,在抓撓著蓬亂的頭發。
昔日的俊俏美婦變成了一個傻傻的村姑。
表情呆滯而絕望。
“俘虜?可是,紅紅被抓……什麼時候的事?”
人龍的聲音高了起來。
他站在燈光下。
他的脖子上青筋暴起來了。
兩隻大手微微顫抖。
惱怒的眼光逼視著眾人。
鵬鵬依然披著衣服坐在角落裏。
聽了人龍的話,一聲不吭的站起來。
來到寬大的落地窗前。
依然褲腿挽得高高的,露出來的一雙小腿在跳躍的火光下像一對棒槌。
從我們進了屋子,他隻和我們打了一個招呼。
就一直靜靜地站在那裏。
小海坐在一個角落裏,怔怔的。
一一的眼裏有淚光。
靜靜地坐在角落裏。
都是蔫蔫的。
“姑姑,他們看中了我大姐的畫,說他們科技先進,但是藝術空白,他們說咱們的藝術是真實的,是純天賦和靈感的東西,不含科技,我大姐是被他們昨天帶走的……”
美美抱在我的懷裏。
柔軟的小手在梳理我的亂發。
說。
“你們怎麼能讓他們把人帶走?都是……”
人龍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握著的拳頭哢哢作響。
又一次埋怨鵬鵬:“爸爸你……可真是。”
人龍生氣的轉過身去。
不再看鵬鵬以及眾人了。
鵬鵬回過身來。
他瘦的更多了。
唇邊甚至長出了一圈黑色的絨毛,淡淡的。
臉型顯得長了一些,顴骨就高了點。
身上披著蒼青色的西裝。
裏麵是灰白色的背心。
胸前鑲了兩道藍杠杠。
他的濃黑的眉毛和眼睛都皺成了八字形。
但是脊背依然挺得直直的。
表情平靜而嚴肅的說:“人龍,我們不比你的難過少一分,我已假作挖地龍骨,進入他們的米人城堡裏,打探過了,那個牙齒無論怎樣都長不出來的豆丁老女人告述我說,我大姐她們是乘坐大黑鯊飛碟,去了青春城堡,地點在歐洲。”
他稱呼那裏的一個老瑞星女人為豆丁。
意思是那個女人長得太小。
我私下以為是他們的元素不夠補充了。
“ 啊,歐洲……”
我很驚駭。
歐洲很遠啊。
人龍披著巨大的紅色披風站在燈光下。
顯得極其高大威猛。
聽了鵬鵬的話,略一思索。
就嚴肅的對小趙說:“歐洲,我知道,趙麻煩你飛一趟吧,我在地麵奔跑,你在天上飛行,你放心,你絕不會拉下我一步的,我一定會和你同時到達。我們必須救出紅紅,必須。”
人龍有些衝動。
搖曳的火光下。
憤怒使得人龍目齜欲裂。
趙雙臂抱在胸前。
坐在一把椅子上。
眼睛猶豫地看著地麵。
翅膀上的大羽毛垂在地麵,顯得他威嚴而神秘。
他聽了人龍的話,沒有回答。
是在沉思。
他不知紅紅她們的具體位置,因為歐洲麵積很大。
他在思索潛在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