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挨打
趙兵笑著看著鋪底下,林子不由笑道:“疤瘌五,出來!”
“哎,林哥。”疤瘌五答應著,蟲一樣從底下爬出來,花著臉兒站過去。
林子笑道:“你先把那臉兒洗洗去,跟我充什麼迷彩。”
疤瘌五僂著腰去了,一會兒回來,原地站好。二龍眼皮也不抬地削著蘋果。
林子語重心長地說:“不是我說你,論歲數你比我大,論臉子你也比我大啊,我都敬著龍哥,你楞敢往上竄是吧?龍哥剛接這個號兒,你想試探一下火候是不是?燙著了吧?”
疤瘌五道:“我哪敢奔龍哥來啊,就是跟那小子兩句話不對乎,賴我沒深沉。”
“你還狡賴?你在龍哥的號裏折騰,甭管為什麼,最後撞的還是龍哥的籠子,進來一回了,不懂這個?”
“懂,懂。”
“懂三還是懂四兒?”林子起腳把疤瘌五踹得後退兩步:“以後想奔哪個方向混,心裏有譜了嗎?”
“我不混了,老老實實幹活。”疤瘌五道。
二龍抬了下眼:“別不混啊,你心氣不是高著呢嘛,從入監組就開始折騰,我還沒見過你這麼傻的,怎麼能不混?”
疤瘌五連說軟話,表示堅決不混了,今後腳踏實地地走和平改造的道路。
二龍把削好的蘋果塞給林子,林子笑道:“你讓兵兵弄不得了嘛。”
“我喜歡鼓搗這細活兒,消磨時間。”二龍笑過,臉一板又對疤瘌五說:“要不是看你一腦瓜子大便,我早點你兩句了,有進來過的基礎,再有心氣,思路稍微透亮點,混起來還不易?你是自己把自己浪費啦,人道不走,往牲口棚裏鑽。”
林子笑道:“還有意思混唄,不行求龍哥拉拉兩手給你?夠你一輩子用的。”
疤瘌五剛要開口,二龍一擺手:“滾,滾滾!”
林子哈哈笑著,起身說:“龍哥我也不呆了,腦袋有點沉,洗洗睡了。”
二龍招呼趙兵:“打水吧……多打點兒,你跟老師也洗洗。”
我趕緊跳下鋪:“龍哥,我跟兵兵一塊去吧。”
二龍沒說話,默許了,我就另拿了個盆,跟趙兵去了水房。霍來清在門口撅著屁股,歪頭看了我們一眼,又垂了下去。
水房裏,小老頭正跟水官兒侉子嬉皮笑臉地聊著什麼,看我們進來,都不言語了,侉子問:“給龍哥打水吧,剛開。”
我們接著水,侉子問:“剛才你們號吧,砸起來了?”
趙兵“恩”了一聲,也不多嘴。
小老頭笑道:“剛過新收,就要強出頭,把勞改隊想得太簡單了吧?”我心裏一動,總覺得這話含沙射影,象吹給我聽的。我衝著水盆深吸了口熱氣,把龍頭狠狠一擰,對趙兵說:“夠了,見好就收吧,也別得便宜賣乖了。”
我們連氣歇了三天號兒,歇得骨頭都酥了。
最後一天下午,樸主任親自來提工出去,先收拾了工區衛生,庫房也清理幹淨了,小老頭跟新郎官似的忙前忙後,喜氣洋洋的。小老頭果然當庫管了。
收拾停當,剛喘了口氣,主任就招呼林子下樓卸車:“網子來啦。”
二龍在窗口一拔頭,叫道:“嗨,有小女啊!”大家一路笑,沒有當真,下樓一看,嘿,還真有個豐腴周正的小女,犯人堆兒裏傳出幾聲尖叫,大家又是笑。
主任上去和那女的聊了兩句,叫過小老頭:“宮景,你跟藍師傅對一下數,一筆筆記清楚啦,弄亂了明天你就給我幹活去!”
宮景嚴肅地答應著,拿個筆記本,煞有介事地站在小婦女“藍師傅”邊上,馬上給人一種鮮花伴牛糞的感覺。
藍師傅應該早有心理準備,看著這幫禿子,並不發怵,隻坦率地招呼道:“先卸藍色的包,當場點一下數再搬走啊。”藍師傅的嗓子很甜。
扛包的時候,不少犯人有意無意地貼著藍師傅身邊走,樸主任在一旁皺著眉頭,臉耷拉得快夠著腳麵了。
林子上前跟藍師傅逗了句什麼貧,藍師傅抿著小嘴兒樂。樸主任招呼林子到近前:“林子你別跟著起哄啦,這不行,回頭得給你們開個會!眼神兒全不對啦。”
卸完車,果然召集大家開會。樸主任說:“從明天開始,我們就開始幹網子了,可能要來幾個女師傅。”
下麵有些動,亂。主任威嚴地拿目光平息了這小小的動,亂,接著說:“宣布幾條紀律啊!女師傅來了,所有犯人不許跟人家嬉皮笑臉、胡說八道,動手動腳更在嚴厲打擊之列!還有就是稱呼,一律喊師傅,不許叫什麼大姐大妹子的。”
下麵又有人笑起來,主任嚴肅地說:“一旦人家反映上來,我落實到誰的身上,就馬上懲罰你們——林子你們幾個雜役也要注意啊,得起表率作用,平時跟隊長說話隨便慣了,跟人家師傅必須注意形象,別讓人家覺得你們素質太低。”
“都聽清了嗎!”林子吼道。
“聽清啦。”
樸主任說:“散隊後不要亂跑,就在工區休息,雜役班組長,還有宮景,到我屋裏開會。”
林子喊一聲“散”,我們懶洋洋地哼唧起來,站起身,仨一群倆一夥地找找地方呆著去了。
周攜拉我去廁所抽煙,路上憤憤不平地說:“小老頭算個鳥啊,怎麼不讓你管庫房?華子也是不辦人事。”我連安慰他,再安慰自己,說了些無關痛癢的屁話,心裏被他們煽乎得又有些別扭起來。
擠了點尿出來,提好褲子站廁所窗邊抽著煙,一個凶巴巴的家夥湊過來說:“小老頭讓人給琢磨了吧?”
我對這人不摸底,隻笑笑:“沒有的事。”
那位凶哥一邊大把抖落著下麵那物一邊說:“艾瑪,你就吃虧在是新收身上了,外麵的事摻乎不進去,小老頭為了當庫管都快忙活瘋了,林子要讓他幹嘛我保證他都幹,那小老頭才尖哪,哎呀,以前在我跟老三手裏,還不是啥?一不留神,讓他竄出來了。”
“大哥怎麼稱呼啊?”我遞過一棵煙去。
“馬建輝,叫我小佬就行。”
小佬把重要的物件囫圇往兜裏一塞,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別看你不言不語的,我看得出來,你心眼不少,可在勞改隊裏,你還差著行式。有些東西,不是那人,學也學不會,我看你就塌實跟龍哥後麵混,也不賴。
真弄個什麼庫管幹,不會來事兒也不好混,更受罪,湖北不在那裏放著呢嘛!”說完,狠吸幾大口煙,把煙屁朝便池裏一摔,約了約褲腰,晃回工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