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男孩和女孩
從校長室中走出來,我還在思考這個問題,方林這個人身上雖然到處都是疑點,可我卻覺得猥褻屍體的並不是他。
鄭欣從剛剛就一言不發,方林的事情給她的觸動很大,她本身就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此時心裏應該很難受吧。
在剛剛的談話中,孫老師提到了教過方林的入殮師,我覺得應該再找他問一問,或許能夠多得到一些消息。
我給方經理打電話,問了他原來入殮師的地址,和鄭欣開車趕了過去。
入殮師名叫陳國興,也是一名男性,今年五十多歲,前兩年因為腦中風不得不辭去了工作,在家養病。
我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站在院子裏修建花草,沒有一點兒生病的樣子。可是當他走起路來,我才發現他的左腿無法回彎,隻能在地上拖著。
他是一個要強的男人,來時我已經通過電話告訴他,因此見到我時,他並沒有太大的驚訝。
他甩開他妻子的攙扶,倔強的朝著我走過來嗎,深處滿是老繭的右手:“陳警官你好。”
“你好,陳先生。”我伸出手和他握了下。
“來,請進。”他在前麵帶路,隻是十幾米的小路,他卻走的滿頭大汗。
我想要慢下腳步來讓他緩一緩,卻不想他回頭怒視著我:“我還沒有老到不能動彈的地步。”
他依舊快步走著,我苦笑一聲,加快腳步跟在身後。
由剛剛的一件小事我可以判斷,陳國興是一個極為要強的男人,我也收起了“照顧”他的心思,用一個待正常人的心態來對待他。
果然,在我的態度轉變之後,他陰沉的臉總算舒展開來。他堅持著親手給我泡了一壺茶,端到我的麵前:“陳警官,我知道你們來的目的,是方林出事了吧。”
我還沒開口,就被他驚了一下,他笑道:“陳警官,你不用太驚訝,我認識的人也隻有方林這個小子而已。無事不登三寶殿,除了他出事,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夠讓你們找上我。”
我聽了他的話後有些訝然,好奇的問道:“陳先生以前應該不是入殮師吧?”
“我以前是法醫,後來出了一些事情,引咎辭職。”他滿不在乎的說道。
雖說他表現的不在乎,我卻沒有再度追問,揭人傷疤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妙,況且我這次來還有其他的目的。
我笑道:“既然陳先生你已經猜到了,就和我們說說吧。”
陳國興開口說道:“好吧,那我就和你們說說。”
九年前,陳國興迎來了一具特別的屍體,那個女孩的名字叫做徐麗,出車禍死亡。當時送過來的時候,屍體已經麵目全非,血肉模糊。
這樣的屍體已經很難複原,基本就是用針線將斷裂的軀體縫上,然後再化上妝,穿上衣服看,屍體還保持人形就好。
這個女孩沒有父母親人,跟來的是一個男孩,他一直哭,給陳國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給女孩化完妝後,準備推到焚屍爐,在燒毀前,會讓親人看她最後一眼。
然而在男孩看到女孩的樣子後,頓時就如同發了瘋一般,揪住陳國興的衣領,憤怒的瞪著他:“你就是這麼幫她化妝的嗎?”
陳國興被嚇了一跳,他說他現在還記得那雙眼睛,卻不知道怎麼形容,憤怒中帶著不甘,悲痛中帶著恨意。
在男孩的強烈建議下,陳國興把屍體重新推回了停屍房,男孩也跟了進去。在脫下女孩衣服的那一刻,男孩怒了,他要陳國興把線全都拆了,他要親自動手。
這樣的要求很無理取鬧,但陳國興想到了他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就答應了下來。陳國興一邊教他,一邊仔細修補,用了兩天一夜,終於把女孩恢複了生前的樣子。
可以說,這是陳國興工作的最認真的一次,女孩的妝是由男孩親自畫的,栩栩如生,好在隻是睡著了一樣,誰也看不出來女孩出過車禍。
男孩親吻了一下女孩的額頭,親手幫她穿上了衣服,親手推著擔架床將女孩送到了焚屍爐,親手將女孩推了進去。
看著女孩的屍體被焚燒,火光照亮了他扭曲的麵孔,他的五指緊緊捏在一起,骨節都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
後來陳國興就再也沒有見到那個男孩,不過也是,如果不是親人逝去,誰會到這種地方來?
兩年後,陳國興正準備上班,家中的門被敲響,門外站著的竟然是兩年前的那個男孩。
陳國興有些驚訝,問道:“你怎麼來了?”
比起兩年前,男孩的臉上多了一份麻木和冷酷,他說他想要成為入殮師,想要跟著陳國興學習。
陳國興告訴他,火葬場已經不需要人手了,就算他答應,恐怕經理也不會答應。
男孩說,他可以不要工資,隻要能在這裏和他學習就好。
說到這裏,陳國興感歎了一句:“我看了他的化妝技術,絕對是專業級的,無論是進入哪個演藝公司未來都一片光明,我沒想到他會選擇成為入殮師。”
“是因為兩年的事情嗎?”我問道。
陳國興點了點頭:“後來他和我說,他想要在這裏守護著他的愛人,也要幫助那些殘缺的屍體恢複生前的樣子。”
陳國興說的這點和孫老師說的不謀而合,看來方林選擇在火葬場工作,目的性很單純。
接下來,他又繼續講述著方林的事情。
那個時候的經理還不是方經理,陳國興在告知經理後,經理同意了,並且供吃供住。方林白天在陳國興這裏學習,晚上出去兼職打工。
後來陳國興覺得過意不去,在半年後幫方林申請了入殮師助手的職位,經理覺得方林已經在這裏工作了半年,並且平時也幫了很大的忙,於是每個月便給方林開三分之一的工資。並且承諾,隻要方林在這裏幹滿兩年,就可以轉正。
方林學的很快,僅僅一年的時間,就可以獨當一麵。如果他離開這裏,去其他的火葬場工作,憑借著他的手藝和化妝技術,絕對能比在這裏的工資要高許多。
不過陳國興知道他不會離開,因為他選擇這裏不是為了錢,如果他想要賺錢,當初就不會來找他。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過去了,方林轉了正,現在輪到陳國興給他打下手。
然而事情就發生在他轉正後的幾年內,陳國興一次偶然,發現方林在幫屍體化妝後,會有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從屍體的頭部到腳部輕輕撫摸一遍。
他起初也沒有在意,隻是認為這是方林養成的認真的習慣,確認一下屍體哪裏沒有縫合好。
可是後來的一件事,讓陳國興有些不寒而栗。
陳國興說,他清楚的記得那天晚上是月初,天上沒有月亮,特別黑。他聽到外麵響起了吵雜的聲音,保安大喊抓小偷。
他當時也沒有太在意,後來聽到門被敲響,他害怕是小偷,就沒有給開門。後來他聽到了方林的聲音,這才去打開門,門剛打開,他就聞到一股屍臭的味道。
他問方林幹什麼去了,方林說覺得白天那具屍體沒有處理好,就過去重新處理一下,沒想到被當成小偷了。因為陳國興的宿舍是最靠近火葬場的一間房子,所以他就先進來躲一躲。
他本能的覺得不對勁,就算他要去重新處理一下屍體,被發現了也不是什麼大事,解釋清楚不就好了。
不過相處了這麼久,他也了解方林的為人,應該不會做出偷盜屍體的事情。
於是當保安來詢問的時候,他就說什麼也沒看到,保安離開後,方林這才從屋子裏出來。
他求陳國興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陳國興盡管疑惑,卻還是選擇相信他,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相安無事,並且他去停屍房的時候,也看到了那具昨晚被方林重新處理過的屍體,就此打消了疑惑。
“後來呢,有沒有發生其他的怪事?”我見陳國興停了下來,便問道。
陳國興喝了口茶,疑惑道:“還能有什麼怪事。”
“不對!”他忽然愣了下,說道:“你這麼說,還真的有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麼事?”我的呼吸粗重了起來,凝神屏息,坐正了身子,覺得接下來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陳國興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那句屍體有些奇怪,脖子上有屍斑,按理說屍斑都應該是在身下……”
“屍斑!”我不禁想到疑似被猥褻的女屍脖子上也有一塊屍斑,莫非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係?
“然後呢,調查清楚了嗎?”我追問道。
陳國興不解的看著我,不明白我為什麼對“怪事”耿耿於懷:“調查什麼,一塊屍斑而已,後來我就中風了,辭職回家。”
“呃!”我語氣一滯,鄭欣在旁邊樂開了花:“陳哥,你還是把案子和陳大叔說一說吧。”
“好吧,看來也隻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