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島上,兩個矮小的聲音正在空地上追逐著。那還顯稚嫩的歡聲笑語,猶如在風中搖曳的銅鈴鐺。
深不見底的海水,不同於世間的海水,這裏的海水雖然也蔚藍色,但是細細看去,便可以看到那水下一抹一抹的黑色在四處晃蕩著,卻並不浮出水麵,隻是在水底遊蕩,似乎被禁錮在水底的生靈一般。
那一座寒玉雕砌的宮殿,雖然有陽光的照耀,但也因了這海水的關係,常年都讓人覺得寒意無止休。
一位風姿綽約的美婦人,正懶洋洋的從宮殿中踱出,神情略顯疲憊,看不出究竟是何原因。身後跟著的幾個侍女,在美婦人步出宮殿之後,便就沒有跟出來。
“碧兒,鸞兒!”美婦人的神情雖然疲憊,但是話語卻是中氣十足。
在遠處不斷追逐的兩個女童,齊齊回頭看去,便又連忙奔跑著趕來,一人一邊拉著美婦人的手,道:“師傅,師傅,你看,海上那幾個會飛的有翅膀的是不是就是你們口中常說的海鳥啊?”
美婦人隨著女童的聲音抬起頭來,望向遠處。平日裏風平浪靜的海麵上,今日倒是難得出現了幾隻海鳥。銀灰色的羽毛,在陽光下猶如鏡子般那麼的顯眼。
對於平常的海麵來說,海鳥倒是尋常所見,隻是幻海乃是集天下至陰至寒之氣而生,又鎮壓著力量足夠強大的怨靈,平凡之人若是到了幻海附近,也受不住這常年透射出來的寒氣,更別提海鳥之類的了。
兩個女童見美婦人並不言語,又拉著她的手晃道:“師傅,你見過海鳥嗎?”
美婦人的思緒被兩個女童打亂,回過神來時,再瞧去,那海鳥已然不見了蹤影。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沉默片刻之後,便俯下身,捏了捏兩個女童有些胖嘟嘟的臉,道:“碧兒,鸞兒,師傅當然見過海鳥了,剛才那幾隻並不是海鳥,可能是從哪裏迷路的鳥兒罷了!”
兩個女童聲音有些低落的“哦”了一聲,便又回過頭去看向海麵,卻是空無一物。心知不解,正準備回頭問問師傅時,卻聽到師傅的聲音稍稍嚴厲些,道:“碧兒,鸞兒,師傅不是叫你們在宮殿立麵好好的練功嗎,怎麼這麼頑皮到處亂跑。還記不記得師傅跟你們說過,這海裏有很多的怪物,隨時都會撲出來,要是你們沒有一點本事防身,到時候也隻能白白的被那些怪物拖到海底去!”
“師傅,練功太苦了,今天能不能不練啊?”被叫做鸞兒的女童沉悶著頭,小聲的問道,手已經放開了美婦人的手,撥弄著自己的衣角。
“鸞兒,你不是一直都想離開白澤島,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嗎?隻要你刻苦練功,不出幾年必定會有所小成,到時候這天下間有哪裏是你去不了的呢?”美婦人收起了剛剛那有些生氣責備的神色,轉而一副溫和之意說道。
“真的嗎?師傅,隻要我肯刻苦練功,你就會讓我們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看看海鳥是什麼樣的嗎?”被叫做碧兒的女童驚喜的問道。
“當然是真的,隻要你們努力,師傅就一定會給你們嘉獎的!更何況,師傅這島主之位,遲早是要傳給你們姐妹二人。若是你們二人道行不高,怎麼能擔此重任呢!”美婦人的目光看向了遠處,似乎在看透那怎麼也算不透的未來。
“是,徒兒謹遵師傅之命,一定刻苦修煉,絕不辜負師傅教導!”兩個女童聽得美婦人如此說道,齊聲道。
從此之後,兩個女童便日夜刻苦練功。終於在十年之後,兩人的道行日益精進,遠遠的勝過了這白澤島上除了師傅之外的所有人等。而十年的光陰,在她們這些修仙者的眼裏並不長久,那美婦人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然而,變故就是從那一夜開始。那一夜,獨自在寢殿中休息的師傅忽然將她二人喚入房中,將這白澤島島主之位傳於二人,更將這白澤島上最大的秘密盡數告知。
得知了這一切的兩人,並不覺得有多麼歡喜,對於這白澤島島主之位,自幼時便就已經清楚的知道非她們莫屬。隻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才不過十年,師傅就將如此眾人托付她們二人。
“師傅,您這是……”身為姐姐的弄碧有些疑惑,像這般深夜喚她二人前來的事從來就沒有過。
“碧兒,鸞兒,為師的大限將至,即將前往九重天位列仙班。這白澤島上大大小小之事,以後就要交給你們了!”美婦人說道飛仙時,卻是一臉的擔憂。
“師傅,位列仙班是什麼,九重天又是什麼?”青鸞也是一臉疑惑的看著美婦人。
美婦人輕笑了一聲,並未答話,隻是道:“好了,碧兒,鸞兒,從今以後你們須要謹記為師的吩咐,好好的守護白澤島,絕對不能讓白澤島沉沒!”
言畢,美婦人忽然雙眼一闔,一道光芒在深夜之中從天而降,落在美婦人的身上。不過是眨眼之間,一直盤坐在床上的美婦人便已經不見了蹤影。這一幕,深深的留在了弄碧青鸞二人的心中。
後來的後來,兩人從宮殿侍女的口中得知了這些,心中也是萬分的期待。唯有弄碧,每每想起之時,總會記得師傅當初說這些話的時候,總是一臉的擔憂之色。若是飛仙真如身邊那些侍女所說那般美好,為何師傅總是悶悶不樂的。
這些想不通的事情,弄碧並未說出口,而是當作什麼都不知道,與青鸞這個唯一的妹妹一起,掌管著白澤島。直到,那個神秘的男子闖進了白澤島,讓她們的姐妹之情從此破裂。
也就是那個神秘的男子,讓弄碧可以將心中所有的顧慮盡數說出,那些北她一直埋在心底深處的秘密,那些她始終無法想通之事。
九天之上,美婦人終究還是遂了願,北天帝打下凡間,成了一隻小小的雲雀,從頭開始修煉。這一切,沒有人知道是為何,也許唯有那個女子自己心中清楚。
白澤島上的姐妹二人,終於徹底的結束了多年來的情分,成了生死相對的仇敵。一切,隻因了那個莫名闖入白澤島的男子。
青鸞始終都想不明白,為何自己百般的費心,都始終比不過弄碧,都不能讓離諾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逗留片刻。在她恨透了弄碧時,卻並不清楚弄碧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保護自己唯一的妹妹。
離開白澤島的那一天,弄碧的心就如同北刀子刺得千瘡百孔。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這一別之後,與青鸞之間便再難相見。這個自幼時便一直伴在自己身邊的妹妹,隻怕還會記恨自己一生一世。可是,相比起讓她知道真相,讓她也陷入九天神族的百般陰謀之中,又是她於心不忍的。
一身的道行,她已經能夠自由出入幻海境地。那離開的時候,回頭一瞥,曾經的嬉笑追逐,就如同化作了兵戎相見,那些哭過笑過的往日,都被鮮血掩埋。
自弄碧走後,青鸞的性情大變,變得再也不願意說話,更多的時候都自己一人在寢殿中呆呆的坐著。每每想起往日的姐妹情分,她總會控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怨恨。宮殿中的侍女都知道,每次聽到從青鸞房中傳出的那些乒乓之聲,都是青鸞入了自己的心魔,卻沒有人一個人敢來勸幾句。
就這樣,青鸞在極度的怨恨中,竟是逼迫自己苦苦修煉,希望自己的道行能夠更進一層,可以有能力找到那已經不知在何處的弄碧離諾二人,向他們二人索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眨眼,時光荏苒,幾百年已過,曾經的怨恨一絲不曾減少,卻的與日俱增。每每找到弄碧離諾二人的下落之後,卻又北他二人先行得到風聲離去。每一次,她都沒有出麵。這時候的她已經不急於要置弄碧離諾二人於死地。她要讓弄碧二人飽受每日擔驚受怕的痛苦,以當償還這麼多年來自己心中的痛與恨。
弄碧離諾二人離開白澤島之後,也一直沒有回古巫族,而是在這世間遊蕩,隻盼著有朝一日,能夠聯合巫妖兩族之力與神族對抗,打消天帝要一統乾坤的野心。可是,世事難料,妖族眾人在靈雲公主下界之後,便一直醉心於勤修苦練,隻盼著有朝一日能夠位列仙班。
多次的碰壁之後,兩人有些心灰意冷,便也決定從此與世隔絕,不再過問巫妖兩族之事。可是,當兩人有此念頭之時,青鸞瘋狂的追捕行動讓二人四處躲藏,幾乎走遍了世間每一個角落,卻始終無法呆得長久一些。
直到生下了惜顏,兩人也終於決定不再躲躲藏藏,就當是為了給惜顏一個安穩日子的機會。若是青鸞還不肯放過他們二人,他們也會勇敢的去麵對一切。就算有什麼苦難,由他們來背負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