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空曠之地,看不盡的是無邊無際的荒野,還有那時時吹來的寒風。
靈犴已經坐在茅屋外的那塊石頭上好幾天了,從早上到晚上,有的時候就那樣坐了一晚。不管誰說什麼,勸些什麼,麵對著冷漠無語的靈犴,不需要多久便都是長歎一聲離去。
華方飛仙,這本來是一件極為開心的事,可是靈犴卻始終覺得有些傷感。從此天上人間,再難相見。千年的兄弟之情,就在這一朝了斷。
蘭佑雖然得了華方千年內丹庇佑,但是終究還是少了三魂七魄,雖能不死,但也終究不能活。這幾日來,眾人又要為如何尋回蘭佑的魂魄煩悶,又要忙著開導靈犴,當真是忙得不可開交。
幾天來,靈犴沒有跟任何人說一句話,根本不似往日他那喜歡嘮嘮叨叨的性子,就是偶爾守在蘭佑床邊,也隻是沉默的看著,並不言語。
惜顏也從悲痛中清醒過來,對於華方最後的那句交代她也算是做到了,即使是同住一個屋簷下,也沒有為難綠綺藍沫二人。隻要蘭佑能夠活著,隻要心中還有希望,這世上還有什麼恩仇是不能忘記的。
在這附近找尋了好幾天,根本沒有半點的消息。而蘭佑如今的狀況,又不適宜離開這裏。經瞿如與惜顏幾人商議過後,便決定前往各處仙山中尋訪這招魂還陽之術。
惜顏自是不願意離開蘭佑,隻讓那五名女子先回白澤島一趟,看看曆任島主有沒有留下什麼典籍中記載過攝魂術,隻要關係到這些的,便一應帶來。另外惜顏也擔心自己離開白澤島這麼久,怕幻海中的怨靈再度生事,還是想要知道島上的一些動靜。
瞿如則跟玉清離開了這茅屋,前往世間各處仙山尋訪,隻希望能盡快找到可以為蘭佑招魂之術。玉清對於離開這裏,心中不知有多少期待,但是冥冥之中還有一些不舍,那是前世留下的情分。
藍沫則因華方飛仙之後,有些傷心過度,終日裏也跟靈犴一般,從不言語,隻在夜深人靜之時,會偷偷的抹上幾把淚。綠綺每每看到這些,心中便直感歎,這世間的情緣當真猶如毒藥一般,讓人欲罷不能,希望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遇上這樣的事。
瞿如離開時,本想再勸一番靈犴的,可是一看到他獨自坐在那石塊上落寞的背影,忍不住隻歎了一口氣,就帶著玉清離開了這裏。
綠綺每日裏不是看著藍沫以淚洗麵,就是看著惜顏冷漠的臉色,還有靈犴的沉默不語,當真是無所事事。更多的時候,都是陪著靈犴一起,坐看朝暮雲霞,坐看風卷殘雲。
偶爾的時候,綠綺也會自顧自的在一旁說些過往之事,靈犴則像一個安靜的傾聽者。
時間終究是可以抹平傷口最好的解藥,藍沫沒過幾日便已經從消沉中恢複過來,更是專注修煉,希望能夠早日飛登仙界,或許還可以與華方再續情緣。
這一切,看在綠綺眼裏,不知是喜還是悲。九天之上的冰冷與無情,她們不是沒有聽說過,否則瞿如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隻是,藍沫起碼有了一個期待,這可以支撐著她好好的活下去。
又是一日過去,綠綺最終還是受不住靈犴無言的沉默,不禁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看看你現在這樣,跟死了有什麼兩樣?華方又不是死了,他成仙了,這不是你們一直夢寐以求的嗎?你要是還天天這樣,你對得起華方這一千年來對你的照顧嗎?”
“你這個沒用的男人,遇了什麼事都隻會等華方給你善後,你自己做事從來不考慮後果!蘭佑的魂魄到現在還沒有找到,難道你就要一輩子這樣不聞不問嗎?”
“……”
罵著罵著,綠綺自己都有些忍不住,淚奪眶而出。這個時候,她寧願自己還是在白澤島上,做一個小小的護法,或許可以平靜的了此一生。就是因為自己心中的不甘與貪念,才會落得如此的下場,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靈犴看著綠綺在自己眼前流淚,不知是不是被感染了,心中更添傷悲,雙眸之中流光轉動,輕聲道:“綠綺姑娘,你不要說了。我靈犴就是一個沒用的人,活了這麼久,卻是一事無成,什麼事情都要華方給我安排好。沒有了他在我身邊,我感覺自己什麼事都做不了。還有蘭佑,雖然我口口聲聲說是他師傅,可是我連保護好他都做不到,我還算什麼師傅,我還有什麼臉麵再活在這個世上!”
綠綺見靈犴這些天來終於第一次開口說話,隻是說的這些無非是那些喪氣之話,不免又是一陣激怒,一腳踹上去,將靈犴從石塊上踹倒,罵道:“誰說你沒用了,要不是你蘭佑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也不會長這麼大了。要不是你,蘭佑也不會這麼快就找到惜顏。要不是你,我們姐妹倆這會恐怕早就被抓回白澤島了!你要是再不趕緊振作起來,我也不會再對你客氣了!你很想死是吧,那我就成全你!”
說罷,綠綺抽出隨身攜帶的長劍,劍刃鋒利,更是透著股殷紅,抵在靈犴的脖頸間。隻要她微微抽動,靈犴立刻就會死於她的劍下。
恰逢這時藍沫走出茅屋,見綠綺拿劍抵在靈犴脖頸間,臉色煞白,連忙飛奔而來,一把奪下綠綺手中的長劍,道:“妹妹,你要做什麼?”
“姐姐,你把劍給我,我要殺了這個沒用的男人,一天到晚隻會在這裏自怨自艾,什麼事都做不了,他就是一個廢人,一個廢人!”綠綺狠狠的罵著靈犴,自己臉上的眼淚還未幹透。
藍沫歎了一聲,輕聲道:“靈犴公子,你已經連續好幾天這樣了。不管華方公子在何處,他的心中始終有你這個弟弟,隻要你肯勤修苦練,有朝一日你也可以飛仙,到時候還愁什麼兄弟之情嗎?”
藍沫的這些話,明著是在勸靈犴,其實也是在說給自己聽。這些天來,她除了勤修苦練還是勤修苦練,簡直就是不分晝夜,為的就是能夠早日得道飛仙,能夠再見華方。
靈犴或許是被藍沫的話語打動,華方沒有死,他不過是上天成仙了。隻要自己能夠好好修煉,總有一日也可以上天成仙,到時候這千年的兄弟之情生生世世都不會割舍下了。
想到這些,靈犴心中的鬱結一下子解開,眼前變得豁然開朗,整個人都覺得一陣神清氣爽。一個躍身,人便從石塊上起身,對著藍沫綠綺二人點了點頭,道:“不錯,隻要我勤修苦練,他朝必有重逢一日!多謝兩位姑娘的開導,我靈犴又活過來了!”
說完這些,靈犴轉身對著一望無垠的荒野大吼了一聲,似乎要將心中餘下的不開心與鬱結之氣盡數散去,又像是在對這天地乾坤示威,早晚有一日,他靈犴也會成為九天之上的一分子。
綠綺看著靈犴此刻的神情,總算是過去了,心中這才鬆了一口氣。待靈犴吼完這一聲後,忙道:“如今最重要的便是盡快找到招魂之法,否則就算華方留下的千年內丹,也無法保住蘭佑多久!”
靈犴豈會不知這些,隻是他連攝魂術也是第一次聽到,更別談什麼招魂術了。要到何處才能尋到這中詭異的方法,心中有些迷茫了。
“不管怎樣,瞿如玉清二人已經動身前往世間各處仙山尋訪,我們也不能在這裏空等,也該找點事情做!”綠綺看著靈犴,又接著說道。
“不錯,這裏離幻海所在之地不遠,而且這裏陰氣極重,一定有不少妖孽在這四周遊蕩,也許蘭佑的魂魄就是被他們收走的!”靈犴看了看四下,雖然天氣很好,但是遠處卻有些霧蒙蒙的,看不真切。
“不錯,我有個想法,我們以這茅屋為中心,向四麵八方仔細搜尋,說不定上次是我們太過匆忙,遺漏了什麼!若不行,我們大可以往更遠一點的地方去,我總有個直覺,蘭佑的魂魄一直還在附近,並未走遠!”綠綺與靈犴兩人一唱一和的商議道,藍沫看著二人如此般的默契,心中隱約知道了些什麼。
“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們先將這附近的大概地貌畫出來,然後分配好各人搜查的範圍。每天天黑之前必須回到這裏,以防再遭什麼不測!”藍沫此番話說出,倒是讓靈犴綠綺二人有些刮目相看。平日裏藍沫都甚少有什麼主意,凡事都會跟綠綺商議,沒想到華方去後,倒是讓她有了些變化。
靈犴護身為白鶴,日飛千裏的速度迅速在這茅屋方圓百裏之內掠過,勘察了一番地勢,回到茅屋之後,便將勘察到的地貌草草的用從身上衣衫中撕下的一方絲巾描繪出來,並分配好了三人所需搜查的範圍。
一切都準備就緒,隻待明早太陽初升時分,便可以按照計劃一步一步的實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