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山,一如既往的寧靜,千百年來從未改變過。或許是因為這裏如今隻剩下華方一人,或許是因為他的與世無爭。
如今的天下表麵雖然平靜無波,但是早有明眼人一早就看出這平靜背後的暴風雨即將來臨。這一切,自然還是源於多年之前靈雲山上靈雲宮一夜之間崩塌覆滅,靈雲公主從此銷聲匿跡而起。
不過,這一切華方並不關心,隻是仍然過著他的逍遙自在的日子。直到這一天,一位不速之客大亂了這裏的寧靜。
很久,青丘山都沒有下過雨了。這一日終於迎來了春日裏的第一場雨,那些碧青的草葉被在雨水衝洗下更是青翠欲滴,不由得讓華方食指大動,很想美美的飽餐一頓。
華方沒有打傘,而是信步遊走在這雨水中,享受著天降甘霖從臉上身上劃過的那般親密的感覺。白色廣袖衣衫已經濕透,雨水順著衣褶不斷滴下,長發緊緊的貼在了背後的衣衫上。華方微微閉上雙眼,天地,雨水,青草,一切都暫時遺忘。
忽然,他感覺到了一點點的聲響正在慢慢逼近。睜開眼看去之時,一個青衫老者穿行在雨水之中,雖全身置於雨幕之中,但是一身衣衫並未沾得半點雨露。就是行走在山地間的那雙鞋,也是一塵不染。
果然是一位道行深厚之人,隻是青丘山向來不問世事,也很少會有人上得山來。如今這青衣老者忽然出現在這裏,莫非是有什麼事。
那青衣老者也看到了立於一片青草之中的華方,雙眸之中精光大放,不禁在心中暗歎這世間當真是才俊輩出,看來自己此番順道探訪必有一番收獲了。
“在下華方見過前輩,不知前輩來我青丘山有何事?”不凡的英姿,彬彬有禮的舉止,這一切讓華方在老者眼中顯得更是趨近完美。隻是老者心中有數,這般的修為還未能超脫輪回,飛登仙界,自然是這世上還有一番塵緣未了。
“小友不必多禮,老夫今日隻是路過。不過老夫見小友資質不淺,想來無須多久便可以羽化飛仙了!”那青衣老者捋了捋自己的胡須,一雙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滿臉的笑意,不住的點頭道。
華方見老者如此說,不禁有些激動,自己盼這一天不知盼了多少年了,沒有想到不久之後終將美夢成真,怎能不令他開懷。
“老前輩所說確實當真?”華方從那一片草地之中一躍而起,風姿翩翩,很快就落到了老者跟前,滿臉的喜色的問道。
“不錯,老夫乃是掌管凡間修仙者飛登仙界的南極仙翁,自然不會騙你。不過老夫也發現你命中注定還有一段塵緣未了,你也是時候離開這青丘山,往世間去了結了這番塵緣才是!”南極仙翁不斷的捋著長須,不過臉色卻比剛才凝重了些。
“懇請仙翁指點!”華方見老者表明身份,更是深信不疑,忙作揖恭敬道。
“你可曾聽說過千年之前,靈雲山靈雲宮覆滅之事?”老者問道。
華方細細想去,這件事發生的時候,他還未能化成人形。不過當時這件事可是轟動了凡間四山一島中所有的修仙者。誰不知那靈雲公主的道行有多深厚,都認為她羽化登仙之日不久將至。然而最後等來的,卻是靈雲宮一夜之間覆滅,靈雲公主失蹤的消息。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件事在四山一島的修仙者之間成為了一個不解之謎。
華方點了點頭,道:“實不相瞞,這件事我也略有耳聞,不知仙翁之意是?”
“靈雲公主當年道行深厚,本該早登仙界,可就是放不下一段情緣,放不下一個人,甘願到凡塵間曆盡三生情緣。她本是這世間所有修仙者之中德高望重之人,世間眾修仙者也因她威名而從不敢為非作歹,隻是在她去後,這世上別有用心之人蠢蠢欲動。若是你能代替靈雲公主重新整頓四山一島之人。他日大事成時,便就是你塵緣進、脫輪回、飛仙界之日!”南極仙翁不緊不慢的說道。
華方聽候,似乎若有所思。這千年來,他與靈犴在這青丘山中潛心修行,很少過問世間之事,更是對其他三山一島之事無心插手,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世間已有另一股勢力正蠢蠢欲動。不過略微思索片刻,便見華方斬釘截鐵道:“仙翁之意,我定當盡力而為。不過這些年來,我很少踏足世間,不知是否能夠勝任!”
“你莫擔憂,這是你命中注定,此事非你不可!不過,有一點老夫要提醒你一番,這四山一島之中,道行深厚者不勝枚舉。你此番下山,必有一番劫難,但隻要其心正,便不受這些外力侵擾!你好自為之!”老者說話間,身形略動,人便已騰空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華方目力範圍之內。
待南極仙翁走後,華方自在一旁苦思冥想。以他天生淡然的性子,要去招惹塵世間是非,一時間自然有些不習慣。不過成仙道路坎坷,若是自己這點磨練都經受不了,還談何飛仙。
不過,自己若是飛仙了,那留下靈犴一人在這世間,他倒是有些不放心。以靈犴那樣的性子,若是沒有自己照看著,不知道闖了多少禍了。而且靈犴也是一個不甘寂寞之人,倘若自己真一個人飛仙,那靈犴該怎麼辦。
想到這個問題,華方不禁有些後悔。剛剛隻顧著向仙翁討教自己的事情了,卻忘記了替靈犴問一問,若是他們兄弟倆能夠同時登仙,到了天界還是兄弟那該多好。
雨漸漸變小,天空中淡淡的烏雲開始慢慢散去,被烏雲遮蓋住的太陽也開始露出。華方抬眼看去,南極仙翁早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以自己這點道行,恐怕還沒飛到仙界,就已經遭了這九天神雷毀天滅地之力了。
雨停了,陽光又布滿了山中的這片草地。那些從葉片上滑落的水珠帶著耀眼的光芒,將一生之中最璀璨的一麵綻放後,便歸於泥土之中。空中漸漸現出了一道七彩的光芒,橫跨了整座青丘山。
華方轉身向這住了千年的大山看去,青丘山雖然是四座大山中人力最凋零的一座山脈,但是他相信終究有一日,青丘山會是這四山之首。這一天,將很快來臨。
在山中又四處查看了一番之後,華方終於踏上了下山的路。雖然這條路很長,但是踏上去了,便就能到達自己夢寐以求的地方,就算再長,就算經曆再多磨難,他也義無反顧。
以他如今的修為,雖然不能騰雲駕霧,但是禦空而行也是易如反掌,況且他本身就是白鶴化身,對這並不陌生。
不過一日的兼程,他便就已經到了聞名遐邇的靈雲山下。如今的靈雲山自靈雲公主莫名失蹤之後,也開始變得跟青丘山一樣。因為原先在這裏的修仙者,都認為靈雲公主失蹤之事太過詭異,更是堅定的認為靈雲山乃一處不詳之地,便很少有人願意到這裏潛心修煉。
而且自從靈雲宮一夜覆滅之後,靈雲山也確實開始荒廢,到處都是雜草叢生,有些甚至比華方個頭還要高。在這裏,除了那些還未通靈性,未開心智的山禽走獸之外,怕是連一個修仙者都找不到。
從山下一路行來,很快就到了半山腰之間,在這裏向下看去,山下的一切都猶如螻蟻一般渺小。若是不出心中所料,這靈雲山應該是四山之中最高的一座了,才到這半山腰間,就已經是雲霧繚繞,仿佛到了仙界一般。
靈雲宮的舊址在靈雲之顛,不過千年已過,那裏應該不會再留下什麼痕跡了。華方本可以化作白鶴一飛到頂,可是為了感受一下這靈雲山的妙處他還是選擇了徒步而行。
一個時辰之後,他終於到了靈雲之顛。這裏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樣,原先傳說中富麗堂皇堪比仙界的靈雲宮,如今片瓦未存。平川山地中,到處都是雜草,還有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古樹,根枝錯雜。
華方靠著一顆粗壯的大樹略事歇息,雖然宮殿早已不存在了,但是華方依然能夠感受到千年之前,這裏的恢宏壯闊,這裏的威嚴氣氛。不愧是千年之前一統凡間四山一島的靈雲宮,當年的靈雲公主住在這靈雲之顛,是否也有此刻他這般的心境,華方就不得而知了。
隻是,如靈雲公主那樣的奇女子,卻為何始終堪不破這世間的情緣,為了一個男人,就這樣放棄了自己一身的修為,甘願沉淪於世間飽受情劫之苦,當真是有些不值。華方長長的歎息聲,很快就被靈雲之顛的陣風帶走,湮滅於雜草古樹之中不得蹤影。
情緣苦,輪回路,尋得良人歸心處。
歸心處,三千步,來世修得同舟渡。
同舟渡,衷情訴,淚盡方惜情緣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