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片片言語摧斷腸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青鸞立於清露殿雕花桐木窗前,早就將島上的舉動看得清清楚楚。隻是她沒有想到,時隔這麼多年,久得她都忘記當初他們是相識的。那個人,不是為了仙道離開了幻海,怎麼如今卻落得一身妖氣回來。

再看去,那龍池的背上赫然站立的卻是惜顏。自己煞費苦心想要她離開這裏,可是她還是回來了。不用多想,青鸞就已猜到惜顏這次回來的目的了。

那前來稟告青鸞的小丫頭走進清露殿中,便看到青鸞正聚精會神的從半掩半開的窗口向外看去,定是知道了下麵的狀況了。

“島主,有妖獸來犯,請島主指示!”小丫頭如銅鈴般清脆的聲音在清露殿中回蕩著。這多麼像多年之前的她與弄碧,也是一樣膽小的孩子。

青鸞正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之中,被那小丫頭的聲音硬是拉回了現實。雖然有些惱怒,但不曾在臉色上顯露出來,隻是淡淡的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很快就來!”

小丫頭猶猶豫豫的,臉色通紅。天生的膽怯,讓她舉步難行。隻是島主有令,她不得不從,唯有慢慢吞吞的走出了清露殿,又在這宮殿之中徘徊了許久。最後。還是不得已走出了宮殿。

青鸞在小丫頭離去之後,一個躍步,身著大黃色衣袍的她便化作了一道驚鴻,從虛空中劃過,落在了岸邊。血樹盛開的花,依舊是那麼的妖冶。到這會兒,青鸞才終於明白這花是為誰開了。

“島主……”雲姬見青鸞出現在眼前,忙近身來問候道。

青鸞則一抬手,打斷了她的話語,淡淡的道:“你不用說了,一切我都已知曉,你們都先退下,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準走出宮殿半步!”

那些膽小的婢女一見青鸞如此說,揪著的心立刻落了地,忙匆匆的向宮殿退去。路上正遇到那前去通報的小丫頭,便也一起跟著進了宮殿。

所有人都退回了宮殿,隻有雲姬留了下來。她並不是真的想助青鸞一臂之力,而是要看著青鸞是如何將惜顏這個多年的禍患解決,以保她將來島主之位不會落空。

不過,她雖這麼想,還是假惺惺的對青鸞道:“島主,您提拔我為護法,這一次白澤島有難,我自當追隨島主,以保我白澤島永世無虞!”

青鸞此刻哪裏還顧得上去細究雲姬的話是否真切,隻道:“也好,你既為護法,是有這樣的責任!”

“青鸞,多年不見,你變了!”龍池在幻海之中穩住了身形,沉悶的話語道。

“龍池,多年不見,你也變了!你不是求仙去了嗎,怎麼會還是一身的妖氣?”青鸞依舊麵不改色冷冷的回道,眼神在龍池與惜顏身上飄忽不定。

“惜顏少主,島主派你前去幻海東南方向收伏妖怪,不知這隻巨龜是不是就是你收伏的那隻妖怪?”雲姬見青鸞與龍池之間的對話中蘊含著不少的殺意,忙插嘴問道。

龍池一見雲姬如此問道,原先已經穩住了的身形又開始在海麵上晃動,似乎要卷起更高的巨浪,給那少不更事的小丫頭一點點教訓。

“混賬東西,我與故人相談,哪裏輪的著你來插話!“青鸞見龍池發怒,心中對雲姬也有不快,忙斥責道。同時水袖一揮,將雲姬打飛足足有百十來丈,落在了宮殿門口。

那群躲在宮殿中不斷的張望的婢女一見雲姬從天兒落,忙有幾個膽子大的迎了過來,將雲姬扶住退往宮殿之中,還不停的關切的問道:“雲姬姐姐,你沒事吧?”

雲姬似乎沒有料到島主會出手如此的重,盡管沒有傷著自己,但是被打飛了這麼遠,這讓她在眾姐妹之間如何立足,如何挽回顏麵。一時間有些想不開,推開了那些圍在她身邊的姐妹,匆匆往自己房中而去。

“出手真狠,完全不像當年那個青鸞。我現在有些相信這個女孩子的話了,弄碧是不是你殺的!”龍池原本沉悶的話語,卻在提到“弄碧”二字之後變得格外的淩厲,甚至在幻海之上的晴天朗朗也頃刻間就變得烏雲密布,都在幻海上空劇集起來,隨時準備對白澤島上那個孤零零的女子發動攻擊。

“這是我白澤島的事,還輪不著你來管!我隻問你這次回來做什麼!青鸞淩厲的眼神終於全都聚集在了龍池的身上。多年未見,他雖然沒有飛仙,但是道行卻是日漸深厚,若是動起手來,恐怕自己也沒什麼勝算。

龍池見青鸞問起,龐大的身軀瞬間安靜了下來。一陣黑煙過後,巨龜已經從海麵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青麵公子,著一身黑袍立在海麵的虛空之中。惜顏則仍然一言不發的站在龍池身旁,一身淡黃色的衣袍,真的跟那個人太像了。

“我這次回來不過是想見見故人,隻是沒有想到卻已經是人事兩非。弄碧是你殺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龍池一臉的滄桑,聲音之中更是難掩深沉的悲痛。

“我已經說過了,一切都是我白澤島的家事,而你沒有資格來管!”青鸞淩厲中透著冰冷的聲音,在幻海海麵上炸起了無數的浪花,似乎要將立在半空中的龍池惜顏二人都拖入水中去一般。

龍池壓抑不住的憤怒還有悲痛,皆化作了一聲尖銳的厲嘯,直衝霄漢。如此的聲嘶力竭的嘯聲,讓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惜顏隻覺得這血肉之軀似乎已經不屬於她自己了,她麻木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是姐妹,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修煉,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你說啊,你說啊!”龍池的腳下,海水被吸了上來,化作了一柄柄巨大的水劍,劍鋒都已經對準了島上那個冷峻的女子。

“龍池,我最後一次再告誡你,這裏不屬於你,你還是趕緊離開,否則一切後果由你承擔!”青鸞也在暗中防備,手指間那枚紅玉戒指已經在悄悄旋轉,在她的身邊淡淡的紅色已經綻開,一股不安分的力量,似乎是從地獄最深處汲取而來,那是無數幽靈的怒吼與呐喊。

也許是感應到了青鸞周身傳來的那種邪惡至極的力量,就連龍池墮入魔道多年都沒有那樣的邪氣。這一幕讓龍池驚呆了,青色的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的神色,良久之後才道:“你竟然修煉這等邪惡大法,也難怪你會對弄碧下此毒手。青鸞,你早就已經不是我當初認識的那個青鸞了!今日,我就要為弄碧報仇,讓這等邪惡的你連同你那邪惡力量一同永葬地府!”

水劍,是龍池用靈力聚成,他這樣千百年的道行化作的水劍,輕而易舉的就破開了白澤島上的禁製,那道無形的屏障被擊得粉碎。而水劍擊破無形屏障之後,絲毫沒有停頓,直衝著青鸞而去。

紅色,入眼處到處都是血紅的一片。跟記憶中一模一樣,當初她就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爹娘被隱藏在這一片血紅之中的幽靈噬咬得屍骨無存。剛剛從被龍池的一聲厲嘯驚得心神俱散的惜顏才回過神來,卻又在目及那一片猩紅之時,又墮入了往日的回憶與恐懼之中。

全力向著青鸞刺去的巨大水劍,在一片猩紅之中也被浸染通透。無數的看不見的雙手將水劍撕成了碎片,卻沒有一滴水剩下,皆被那無數的幽靈吞噬幹淨。

龍池皺了皺眉頭,一揮手,又是一柄巨大的水劍帶著橫掃一切的威力迎麵而來。青鸞的雙眸之中也開始浮現詭異的紅色,眉頭更是緊皺。

水劍之後,是龍池緊步而上的身影,不消片刻就已到了青鸞跟前。一眼就看到青鸞麵色漸漸露出的痛苦之色,想來她也是才練成此法不久,還不能完全控製這其中的惡靈的反噬。

“自作孽,不可活!”一言方盡,龍池握拳在胸前,層層浮現的淡淡的青光開始蔓延,將正向他身邊靠近的惡靈盡數化為青煙。接著又對著青鸞揮出一拳,這拳勁當中蘊含著電閃雷鳴,帶著可以摧毀一切的力量。

天空中,雷電順勢落下,將那滿眼的一片猩紅化作劫灰,化作青煙隨著海風吹散。青鸞一身大黃色的衣袍也有些淩亂,有些地方更是被雷電擊穿,還在冒著屢屢青煙。

這九天神雷的威力當真是極為恐怖,就連青鸞這樣的修行都不能安然無恙。惜顏不禁又想起那日在幻海之中,那突如其來的七彩光芒到底來自何處,到底是誰在默默的守護著她。

龍池見此刻一身狼狽的青鸞跪伏在地上,想是為雷電的威力所傷,又被惡靈反噬,此刻極為虛弱。誰知,才一走近,青鸞卻突發狠招,那漫天撒開的綾羅綢緞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很快就將龍池裹得嚴嚴實實。下一刻之間,青鸞與龍池都消失了,再也尋不著他們的身影。

花打霜,草打霜,村村故土已荒涼。

月也涼,情也涼,片片言語摧斷腸。

恨成殤,怨成殤,滴滴清淚皆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