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望路

第三十九章 望路

林染坐在外麵陪著大莊抽煙,見大莊媳婦和大莊三歲的兒子回來,向孩子伸出了手:“金寶回來啦!”

“大染叔叔!”金寶撲到了林染的懷裏,委屈的說道:“叔叔,我想吃棒棒糖,媽媽不給我買。”

“你媽媽不買,那我更不敢了,我可怕你媽媽了。”林染裝出一幅害怕的樣兒。

金寶咯咯樂了:“我媽很厲害,誰都怕呢!”

林染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紅著眼眶的大莊媳婦:“嫂子,你帶孩子進屋看看吧,不出一個禮拜了。”

“嗯。”大莊媳婦抱起了兒子:“金寶咱們進屋看爺爺。”

“媽媽,你咋哭了呢?”金寶給她擦眼淚。

“沒事兒。”

大莊媳婦抱著金寶進了屋,當看到戴著氧氣的老公公後,不由得失聲痛哭:“爸!”

“不要哭,人早晚都有一死。”莊父徹底看開了。

金寶跑到爺爺的麵前,摸著他的臉:“爺爺,你陪我玩……”

“爺爺陪不了,讓你奶奶陪你好不好?”

“不好。”金寶仿佛感應到了什麼,躺到爺爺的懷裏嗚嗚哭了。

莊媽媽哀歎一聲,又問莊父:“趁著現在精神頭不錯,還有啥吩咐沒?”

“也沒啥了,兒女省心,我的葬禮錢不讓他們出了,咱們老兩口有錢。”

“行。”

“地的話,你賣了吧,大莊他們一家三口在市裏工作,誰也不能回來種,然後你在家裏種地太累了,一年賣的地錢夠你活了,還有果園呢,也能掙錢。”

“是是,我記住了,你就放心吧。”莊媽媽連連點頭。

“那就好。”

大莊媳婦把金寶抱了起來:“咱們別打擾爺爺,他身體不舒服。”

“好。”

莊父讓大莊媳婦抱孩子出去,他小聲的對莊媽媽說道:“你記著,把賣地的錢給咱閨女,還有啊,不要跟大莊他們一起過,時間一長啊,哪有舌頭不碰牙的,你手裏要有錢,明白沒?”

“明白,明白。”

“自己長個心眼。”

“好。”

林染抽完了一根煙,進屋對莊父說道:“叔兒,你有啥想吃的沒?”

“我就想喝點酒,想吃溜肥腸。”

“……”林染。

大莊沒好氣的站在窗前:“都這樣了還喝啥酒?”

“就因為這樣了我才喝呢!”

“……”大莊。

這時,莊父的死黨們過來了,手裏拿著酒,還有好幾個炒好的菜!

他們把菜往炕上一擺,給莊父倒了一杯酒:“好兄弟,趁著走之前,咱們哥幾個再喝上一杯,人死就死了,臨了把想做的事做了,別留遺憾!”

“對!”

莊媽媽這次沒攔著,這也是莊父最後一頓了,早晚都得死,那就開心地走吧!

大莊見狀也沒再說啥,要照這樣下去啊,三五天都夠嗆。

華子這時給林染打來了電話:“林哥,他們家問明天幾點出殯呢?”

“七點半去墳地。”

“好嘞!”

大莊一聽,忙問:“你有活啊?”

“沒啥大事,明天也不用去火葬場,直接入土為安就行。”林染解釋道。

大莊將那五萬塊錢還給了林染:“這錢你再存回去吧,我沒用上。”

“你先留著吧,萬一有用錢的地方呢。”

大莊硬塞回到他的手裏:“我手裏夠用,就是聽說需要住ICU,我擔心不夠才跟你說的。”

“那成,有事吱聲。”

“嗯。”

大莊媳婦坐在一邊哄孩子,她原本帶孩子回娘家玩幾天,沒想到出了這麼大的事兒。

莊姐姐正在外麵打電話,通知親戚父親的事兒。

林染呆到了晚上十點,見莊父眼神有些渙散,便知快到時候了。

他開車回了門市,華子已經被父親接回了家。

蘇茉此時正在娘家,屋裏全家人都到齊了,他們不停的給蘇茉洗腦,硬是將長姐如母的思想強行灌輸給了她。

蘇茉實在是挺不住了,打了一個哈氣,對他們說道:“我得去睡覺了,要是明天早七點我不到店,大染該多心了,你們說的,我都記住了,知道該怎麼做,在這之前,你們千萬別來店裏找我。”

“行行,隻要你幫你弟結了婚,怎麼著都成。”蘇爸說道。

“我回去睡覺了,明天一早給我打個車送我回鎮上。”

“成!”

蘇茉回到了西屋,連衣服都沒脫,直接躺到了床上睡覺。

至於以後怎麼做,蘇茉腦子一片混亂。

次日一早,蘇茉七點準時到店,林染簡單交待了一下,開著車直奔死者家。

到了地方,也沒有什麼說道,摔個盆,起個靈,大家把紙活裝上跟著車到地就行。

墳已經挖好了,林染將死者順利入土,至於能不能安,那就得看男人對兒女好不好了。

倘若不好,肯定是別想消停。

一切結束,林染掙了一千五。

回了門市,林染清點了一下紙活,預留給莊父,訂好的骨灰盒也放到了車上。

一切安排妥當,林染又接了幾個電話,安排了一些活,又坐在電腦前半天。

下午三點,林染拉著孝布和壽衣等等來到了莊家。

大莊將東西放進了廂房,遞給了林染一根煙:“我爸指定是不行了,他剛剛把氧氣管都給拔了,我們再給插上他不幹,他說他想死……”

“隨他吧。”林染知道得了這種病很痛苦,與其這樣還不如早點走。

“我媽也是這麼說的,屋裏我家親戚全來了,他們都沒說啥,陪我爸走完最後一程。”

“大染!”莊姐姐站屋裏喊他:“我爸說要出來!”

“扶我叔兒出來!”林染和大莊進了屋,他知道莊父要做什麼,通常在人死之前能走得動的,都會出去望望歸去的路,不能走的會坐起來向外麵張望。

屋裏的男親戚們,架著莊父走了出來。

莊父睜著渙散的雙眼望向了西方,伸出顫抖的手朝西方指指點點,然後望向了親弟弟。

“大哥,給咱爹頂腳是不?”

莊父點點頭。

“成,全聽大哥的,到時咱們都埋一塊。”

莊父又點了點頭,然後轉頭望向了屋內。

“回屋!”

眾人又扶著莊父回去躺好,莊父躺在炕上閉著雙眼,張了張嘴:“水……”

“大哥,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

“水……”

弟弟看著哥哥不停地要水,他哭著給莊父喝了一口:“哥,要是難受的話……就走吧……嫂子你放心,有兄弟們在,誰也欺負了不去。”

莊父點點頭閉上了雙眼,呼吸還有點力氣,應該還挺上幾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