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

走廊

接下來的日子還是跟以往一樣的枯燥,上學,回家,看書,犯困。逢年過節的,不關我的事,四月六號,我的生日,除了我,沒人知道。尤法,連春節都沒回來過,他去的是法國還是德國來著?要不然就是英國或日本,我不知道,也沒有問,也……不好意思問我媽……我隻知道,他是出國了,是去上學還是看美女我就不知道了。總之,春季他都沒回來,總之,他一封信都沒給我寫一個電腦都沒給我打,總之,他是忘記我了,他不再在意我了,不像以前那樣疼我了,我的尤法,尤法哥哥。

至於異世界,我隻是偶爾會好奇一下,那個自戀惑人的藍憧,那個看似溫柔又神秘的綠隱,美麗又深藏不漏的綠莫寒,那副綠色草木的畫,那個與我們的世界剛好相反的世界,我好想知道,好想去了解,還有那個哭泣的女孩,讓我一想到就忍不住的悲傷。可我終究沒有再去,為什麼呢?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隻是把鐲子用衣服包了一層又一層的藏在箱子底下,偶爾拿出來膜拜一下,再給放回去。

跟以前一樣混日子,不同的是,我突然發現我媽媽其實很關心我,不管什麼時候,她總起的比我早,再我醒之前給我燒好水,做飯,等我上學後再補覺,從來都是這樣,五點多就要起床,可我知道,其實媽媽最愛睡懶覺,我不上學時,她都可以睡到十一點半才起,是因為要給我做中午飯,她從來沒有讓我刷過碗做過家務,從不讓我洗衣服,她會請假帶我去買衣服,從來都是選我喜歡的衣服而不是她喜歡的,她從不給我過生日,是不想我驕縱,從不給我買名牌,是怕我學會攀比,她從來不要求我課業要多麼多麼好,是不想給我壓力,以前隻是說,盡力就好,後來某天我們一起看電視時,新聞報道說某高中生因為高考失利而跳樓,她再也沒有提過……

有家人真好,我爸雖然很少回家,我幾乎都不認得他,可我知道,他很愛我們,媽媽也從未對他抱怨過什麼。想想我真可笑,小的時候對人家吹噓我爸爸多疼多疼我,一天要抱我多少多少次,給我買了什麼什麼好東西,尤其是聽到別的小朋友提到他爸時。

雖然提到爸爸的職業爺爺奶奶都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可是,我想應該是個很了不起的人,聽說爸爸是清華畢業的,然後到美國公費留學,很偉大很偉大的人,我開始覺得幸福,從未有過的幸福。我也要考上和爸爸一個學校,這樣想著,我開始有了奮鬥的目標,清華。

可是高一的時候沒好好上學,除了物理都落下了,猶猶豫豫的,最後含恨的報了文科,數學外語加起來都不及格了,文科不用做太多題,上課聽聽就行了,剩餘時間惡補數學和外語!物理,我親愛的物理,別了,等我考上了清華,我會再回來的。

隻是,選擇了,就意味著分離,很陳殷,和吳小璐,和雅卿,和陽陽,還有,我再也沒有見過的碧。大家都沉默了,像永別似的,也不知道是誰開始發起了同學錄,一人一張,搞得很煽情,什麼離別贈言都上來了,說什麼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要記得我之類的,搞得我那幾天也好傷心,天空更昏暗了,要分別了,高中一年的同學啊,以後再也見不著了,上天為何要如此弄人,既然注定要分離,為何還要讓我們相遇,老天,你真殘忍。

可是,等大家什麼訣別的話都說出來後,以後同一個學校再偶爾碰到就很尷尬,悲慘!當初怎麼就那麼難過那麼認真呢?

不過,我還是一樣的思念尤法

高一暑假前幾天還整天無所事事的想著怎麼玩,偶爾偷偷的思念,後來從媽媽口中得知他暑假是不會回來了,後來就拚命的學數學,每天不做題做到淩晨兩點絕對不睡,不過一天最多也就學個一章。老師其實布置了很多作業,理科的就不用做了,咱選的文,文科的嘛,開學那天晚上老師收,大不了下午早到學校參考同學的唄。

像癡了似的發瘋學習,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等某天我突然意識到自我的存在,一下子清醒了。穀言,是陳殷在窗口叫我的名字,許久不見,她在四樓,我在二樓,她在北麵的那棟樓上,我在南麵的那棟樓上,幾乎沒有交集。

望向窗外,我隻看到了白熾燈、蒼白的麵孔和呆滯的目光,再深些,黑暗裏陳殷在敲窗戶。我們之間隻隔了一曾玻璃,可惜,我隻看到了我自己。或者說,我首先看到的是自己,可能是因為窗戶反光。

“言,送給你。”橙子?圓圓的,大大的,用兩個手才捧的下。“言,你有沒有給我準備禮物?”陳殷笑嘻嘻的問,很開心很開心的樣子。“什麼?”我茫然的問道。陳殷眼中閃過幾點失望,很快又彎起了眼睛。“傻樣,就知道你沒有。平安夜快樂!”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看到學校裏好多人拿橙子和蘋果。

大家都愛學習呢,過道裏稀稀散散的幾個人,陳殷拉著我往前走,下樓,直奔學校的黑走廊。

黑走廊,就是左右上麵全部爬滿了藤子,一點縫隙不留,晚上的時候在裏麵絕對伸手不見五指。我記得當時我們給它取了個很好聽很YD名字,因為我們覺得那是給情侶約會的地方,走廊旁邊的雜草從幾乎達大腿,有幾顆超大的鬆樹,據說有人撞見一對情侶在樹底下ML,可惜我現在記得不是很清楚了,總之當初一提到那個走廊的名字我們就一陣竊笑。暫時以黑走廊代替吧。

我左手挽著陳殷,右手舉著橙子。黑,就這一塊連個照明的都沒有。

“你們文科學習累不?我聽說要背好多東西,”陳殷問,可能是因為天太黑夜太靜,她的聲音格外的不真實,而聽覺發揮到了極限,我隻覺得,她的聲音很好聽,我聽過最舒服的聲音,不女氣,不嬌柔,微微的沉,很安心。

“恩,還好,就是上課不是很能聽的懂,我比較笨嘛。”我說。

“誰說你笨了,我都沒見過比你更聰明的了,就是滑頭不好好學,哼!是你上課沒好好聽又想找我那個帥男吧。”陳殷咋呼著說道。

“嘿嘿,大概吧。”“又傻笑,你下課怎麼還看書?別學傻了,我看你都成書呆子了。”“十二中不就是培養書呆子的地方嗎?”“就是就是,人間地獄,外麵的人都稱咱們十二中是人間地獄,你看人家局中,八點才上課,晚上晚自習才上到八點,你再看看咱們,六點半就得到,晚上十點半才給放學,這還要人活嗎?你不知道,班主任下課都死在班裏不走,看著我們,我連班都不敢出,你也不來找我,真是的,我又不敢出去找你……”

時間問題,紀律問題,政策問題永遠是高中時代討論不膩的問題。總之,學校以培養書呆子為目標,想到一次感慨一次,說道一次罵一次,可偏偏還不許別的學校的人說我們學校一句不好,女生最多跟人家翻臉罵架,男生直接打架。倒是自己學校的學生頭對頭的批判,還樂此不疲的。

我們終於走出了那個黑色的扭扭曲曲的走廊,我提著的心終於放下去了。我&……怕……黑……

“好老婆,你居然不怕黑,你知道嘛,我剛才都嚇死了嚇死了。”陳殷嘰嘰喳喳的說,還不停地拍著心肝。其實有時候陳殷就是嘰嘰喳喳的,可是配上她略沉的聲音和甜美的麵孔卻反而剛剛好。

其實……其實……我隻是裝作不怕黑。

“老婆,跟你一起走真有安全感。”陳殷樂樂的說著,還晃了我幾下。嘿嘿,那我就不告訴她我也怕黑了。

一陣弦樂傳來,清新、淡然、恬雅,“哇!時間過的那麼快!”陳殷跳了起來,“死了死了,班主任肯定都來了!言,我先跑路了!”陳殷還沒說完就跑,一陣急色,慌亂急躁的聲音從風中吹來。她跑向教學樓,拉起一陣疾風。

我突然意識到自我的存在。真快啊……又是十月了。抖~~~兩胳膊雞皮疙瘩,夜又開始涼了呢,我還穿著T恤。走路跟一年前一樣的速度,回到班裏已經都在了,安靜的跟屎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再無法向之前那樣全身心的投入。之前記得東西一下子都忘光了,單詞、詞組、公式、年代、景點、朝代、文化、民族精神、核心……我是誰?我為什麼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