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當年之事
常秀坊內,在人頭骨城的包裹下,冬暝和陰厲乞丐彼此對視。
霎時間,密閉的空間內針落可聞,哪怕是對方的呼吸聲,都能隱隱聽到。
忽然:
“嗖!”
冬暝身形一晃,身體驟然衝到了陰厲乞丐麵前。
卻見對方一聲輕笑,麵對這驟然發動的攻擊絲毫不慌。
長梭在掌心急旋,麵對重重砸落的人骨棒,直接激烈碰撞。
“砰!”
長梭被直接砸碎。
一擊得手,冬暝不曾停歇,人骨棒再度撞向了陰厲乞丐的胸口。
“啪!”
詭異的聲響,就如同破裂的泡沫一樣。
陰厲乞丐的身體輕飄飄的,仿佛沒有一點重量,在冬暝的眼前,直接化作無數泡影消散。
“嗯?”
冬暝眉心一皺,腳步驟然一停,仿佛察覺到了什麼危險一樣,直接抽身後退。
然而,破碎的陰厲乞丐,卻是發出陰惻惻的笑聲。
一層接一層的黑色布匹,忽然從上方滾落而下。這些布匹迅速的將一切全部遮蔽,包裹人頭骨城!
當布匹和布匹之間迅速連接、融合之後,映入眼簾的,竟是那夢魘世界當中的黑暗混沌。
頃刻,冬暝眉心一動,騰身一躍,回到了自己的日輪座上。
“啪!”
冬暝放下人骨棒和骷髏器皿,雙手合十,做蓮花法印之狀。
那血肉半身,怒目而視四周,口中開始念誦經文。
霎時間,日輪座上火光遍布,如同地獄烈火。
火焰裏,浮現無數火紅的經咒文字串聯起來,如同一條條火紅鎖鏈,朝著四周的黑暗猛烈的抽打而去。
冬暝看了一眼骷髏器皿之中不斷溢出的鮮血,骷髏半身的部分,竟是又生長出一條胳膊,捧起器皿,朝著日輪座外開始傾倒。
濃稠的血液,瞬間吞噬著四周的黑暗。
那些黑色布匹,發出牙酸般的聲響。
冬暝冷冷環視四周:“障眼法就隻是障眼法,在現實當中,我可不懼你!”
此時,忽然吹來一陣陰風。
隨著黑色布匹被吞噬殆盡的刹那,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常秀坊,而是……一塊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
“嗯?”
看著眼前的荒山野嶺,冬暝眉心一皺。
這是……幻術?
陰厲乞丐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一定在想,這是幻術,對吧。”
“所謂幻術,是一種通過視覺、痛覺、嗅覺、觸覺、味覺,來錯亂五感,讓被施術者縱然知道是幻術,卻也無法破解的手段。”
“但說到底,幻術隻是騙術。”
“然而,入夢之術不同。”
“這是一種流傳自上古的薩滿巫術。”
“冬暝,嘿嘿……你真的看不出,這山頭到底在哪裏嗎?”
“你下山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陰厲乞丐話裏有話,讓冬暝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安。
這山頭之下,莫不是有什麼玄機嗎?
心中疑惑,冬暝沒有解除屍陀林主化身之法,也沒有離開日輪座,而是雙手合十。
那骷髏半身空蕩蕩的眼睛裏,驟然掠過一絲光芒。
光芒遍照四周。
整個山頭,甚至山頭之下,一覽無餘。
在看到那熟悉的麵孔時,冬暝渾身一陣,隻覺得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眼前那熟悉的麵孔,正是自己已經死去的父母——冬清、冬氏。
瞬間,冬暝殺氣騰騰的看向四周:“你好大的膽子,敢拿我爹娘開玩笑!我要你的命!”
情況,日輪座上大火升騰而起,幾乎要將天地也蒸發殆盡一樣。
“哦?這樣真的好嗎?”陰厲乞丐的笑聲帶著一絲玩味之色:“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爹娘到底是被什麼東西殺死的?”
此言一出,冬暝渾身一震。
他的眼中滿是不敢置信之色。
“你知道?”
“這不可能!”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你們怎麼……”
陰厲乞丐卻打斷了冬暝,語氣帶著莫名意味:“你別忘了,我們是丐幫,五湖四海的幫眾不說,我們的職責也是分工明確。”
“要論情報搜集的能力,我們丐幫,恐怕不亞於怪販樓。”
“你的兩位結義兄弟是不是一直跟你說,你的爹娘是被莫名妖怪殺死,但是一直沒有找到那妖怪?”
刹那,冬暝心中忽然湧起一陣寒意:
“你什麼意思?”
陰厲乞丐哈哈大笑起來:
“看來,你自己早就有所懷疑了,不是嗎?”
“你成為鎮魂衛這麼多年。你所辦理的案件,雖然大部分很棘手。”
“可實際上,絕大部分鎮魂衛在對外執行任務的時候,也就是遇到一些山精野怪,要解決,難度並不大。”
“而且,每一樁案件都會有詳細的卷宗進行登記。”
“可是,為何當初你爹娘莫名死在家中之後,你回到鎮魂司,卻一直沒有等到結果?”
“且不說案件難度如何,鎮魂衛這些年,就算是有冤假錯案,但是沒有後續的案件,並不常見吧。”
冬暝頓時沉默下來。
陰厲乞丐的話,必然有挑撥離間的成分。
但是……這也的確是他的一個心結。
怪力亂神的發生,也是有規律的。
一般來說,龍脈聚集之地,風水宜人之處,因人心欲壑難填,更容易誕生魑魅魍魎。
所以,長安、洛陽,還有江南一帶,才會出現大麻煩。
但反過來,貧苦之處,大家隻要能填飽肚子就非常滿足,反倒是不會讓妖魔鬼怪有機可趁。
也正因如此,一旦是長安城外發生問題,如果是苦寒之地,多半就會派遣一些經驗不算太高的人前往調查。
冬暝自問,自己的家鄉也算是苦寒之處,平日裏就算是趕集,都要花費漫長的時間。
可就是這樣的窮鄉僻壤,卻出現了完全違背鎮魂司規律的事情。
自己的大哥、二哥,兩名高手,直接前往調查。
而且最後沒有調查出任何結果。
在加入鎮魂司之後,他也翻閱過諸多卷宗,可是對於自己爹娘之事,卷宗上隻是草草帶過,什麼都沒有細說。
冬暝深吸口氣,看向山頭之下:
“所以,你想要告知我,我爹娘死去的真相?”
“我怎麼能夠確定,你告訴我的,就是真實的。”
陰厲乞丐的笑聲裏帶著一絲勸誘:
“很簡單。”
“你今日毀了我常秀坊,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讓你知道你爹娘死去的真相後,你自然可以前往鎮魂司內的情報司調查。”
“沒錯,你不要以為情報司真的沒有記錄,你去逼問情報司的首領就明白了。”
冬暝冷笑道:
“你的意思是,讓我用爹娘的死,來交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你們對孩子下殺手?”
“別做夢了!我冬暝還沒有卑劣到這種程度!”
陰厲乞丐卻繼續說道:
“不,你還是誤會了我的意思。”
“我和你是敵人,這一點我不否認。”
“但是……你已經毀了常秀坊,我的心血已經付之一炬。”
“如果你要繼續針對丐幫,沒有問題,鹿死誰手,就看各自本領,生死無怨。”
“不過……嘿嘿,堂堂八部之一,不會真的天真的以為,我們做的一切,幕後就隻是和狐族的合作吧。”
冬暝瞳孔一縮:
“你是說……有皇室跟你們合作!”
“這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陰厲乞丐哈哈一笑:“李隆基是個明君不假,可是這些年,他的荒唐做派,難道還少嗎?”
“單單一個,搶了自己的兒媳婦做自己的妻子,這已經夠違背人倫吧!”
“冬暝,你現在對付丐幫,就算最後能勝,也不過隻是讓夜行八部和丐幫、鬼市兩敗俱傷。”
“但是……我們背後真正的靠山,狐族?還有隱匿在狐族之上的皇室,他們依舊會用其餘的勢力來搜羅孩子,從而達成他們的目的。”
“所以,我想說的是,你可以為了心中的正義和我們動手,但是麻煩你先確定,和你敵對的到底是誰。”
“別到了最後,自己辛辛苦苦忙活,卻成了他人嫁衣。”
“這長安城的水,可比你想象的深的很。”
許是想著讓冬暝相信自己的話,隨著一個響指之手,山頭之內,忽然發生一陣異動。
在聽到有怪異的腳步聲時,冬暝眉頭緊鎖,終於是冷哼一聲,收斂了日輪座。他並不打算放過陰厲乞丐,但是……父母之死的事情,一旦有了線索,他也不想放棄。
這是,山林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道怪異的身影。
冬暝以神通看去,不由地心中一驚。
那是一個有些古怪的花瓶。花瓶很大,約莫有人般大小。
而在花瓶口,先是伸出了一雙血淋淋的手,而後,便是幾個扭曲的腦袋,如同花瓣一樣,爭相從瓶口探出。
他們每一張臉上都掛著陰惻惻的笑容,一雙雙眼睛,混亂無序的盯著四周,仿佛在找尋什麼獵物一樣!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冬暝,呼吸不由地急促起來。
自己在接受安祿山委托之下,調查那莫名胭脂之事時,不就在夢魘當中看到過這種畸形的孩子嗎?
但兩者細細看來,似乎還有差別。
眼前這個,身上竟是有種說不出的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