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人柱
冬暝盯著陶夢琳許久，在確定對方的眼神沒有欺騙之後，點了點頭：
“我們洗耳恭聽。”
陶夢琳微微靠在封印著自己身體的冰塊上。
“說起來有些可笑。”
“這一切，還要從玄奘法師取經回來說起。”
“在玄奘法師將大乘佛法帶回到長安城的時候，曾經路過水涼村。”
“當時的水涼村，就是一個十分貧瘠的村落。”
“這裏的人，隻能依靠山中的野味，還有樹上的野果，勉強去長安城換取一定的錢財。”
“而且……當時的水涼村，還要上供。”
冬暝不由問道：
“你說的上供對象，難道就是天狗？”
陶夢琳搖搖頭：
“是一隻山君。”
“於山中老虎，修煉而成的山神。”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山鬼。”
“隻不過，祂能口吐人言，法力強大。”
“水涼村，唯一可以通往山外的通道，也被祂親自鎮守，大家沒有辦法，隻能定期提供血食！”
“可是逐漸的，血食不能滿足祂了！”
“祂開始需求童男童女。”
“也正是如此，水涼村一度人丁凋敝。”
“但就在此時，玄奘法師取經回來。”
“也許是聽到了水涼村內的村民疾苦，便進入了村子裏。”
“在聽到百姓的哭訴之後，玄奘法師請來了一位神。”
冬暝、青然、曼鈴君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驚駭之色。
所以，玄奘法師請來的，才是天狗？
果然，陶夢琳緊接著說道：
“請來的這位神，是一個穿著獸皮的年輕郎君，祂自稱為天狗。”
“天狗很輕鬆的就擊敗了虎君，解放了整個水涼村。”
“解決此事以後，玄奘法師就離開了。”
“天狗本也想要離開，可是……村民們卻希望天狗可以留下來保護他們。”
冬暝一愣，旋即搖了搖頭。
這個想法固然是好的。
但是，天狗本身算是民俗信仰當中的一種凶神，雖然強大，但保留了很多原始的習性。
村民們想要讓天狗留下來，恐怕更加困難。
“一開始，天狗自然是不願的。”
“但後來，沒辦法拒絕村民的要求，便同意了。”
“並且，天狗大神祭，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冬暝點了點頭。
陶夢琳的說辭，倒是也合情合理。
“天狗大神祭，一開始就是以篝火為主的祭祀，據說天狗也非常喜歡。”
“可後來，不知為何，天狗發怒，並引入深山之中，不再理會水涼村的村民。”
“村民們害怕了，以為是供奉的儀式不夠虔誠。”
“而且，隨著天狗的隱匿，水涼村的山頭上，又開始出現了一些山精野怪。”
“於是，水涼村隻能更加虔誠的供奉！”
“也就是這個時候，當時的王家家主和村長站了出來，說是要供奉天狗新娘！”
說著，陶夢琳緩緩走到了另外一處冰塊之前。
冰塊、咒法的封鎖，看上去沒有任何差別。
但是這些天狗新娘的著裝，卻還是有著細微的差異。
畢竟中間從太宗時期跨越到武曌時期，還是有所不同。
“這位，便是第一個被挑選出來的天狗娘子。”
“要讓自己的女兒作為祭品，這家人自然是不肯的。”
“所以一開始，為了不讓村民怨恨他們，王家當時的家主，夥同村長和遊方郎中，在被挑選出的天狗娘子的飲食裏偷偷下藥。”
“這種手段很巧妙，當時沒有人察覺。這位娘子的爹娘，也僅僅是以為，自己的女兒命不好。”
“王家家主和村長，便順勢承諾給出豐厚的報酬，希望可以用這具屍體，來作為供品。”
“當時，水涼村的人都太窮了，一兩銀子，幾乎就可以讓老百姓很體麵的活上一年。”
“因此，這位新娘子的家人，同意了！”
“隻是……他們沒想到的是，這新娘子，卻並非是供奉給天狗的。”
“或者說，是假借天狗的名義。”
“實際上，都是偷偷的運送到了亂葬崗這片地下冰窖之中！”
“而這冰窖內，也有一條暗門，是直通王家古樓的！”
三人聽完之後，麵麵相覷。
陶夢琳的陳述，前後邏輯並沒有問題，他們也都相信。
可是最大的問題在於……王家家主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還有，他們是做了什麼事情，以至於觸怒了天狗？
仿佛是猜到了冬暝三人的想法，陶夢琳解釋道：
“為何會觸怒天狗，實話實說，我調查了這麼多年也是全然無果。”
“至於為什麼會這麼做，你們讓上頭那位前輩下來，祂一看便知，也能證明，我不是無的放矢。”
冬暝想了想，旋即看向青然。
後者快步回身。
不一會兒的功夫，青然便領著陳篁來到此處。
剛剛看到眼前的那些冰棺，陳篁似乎就想到了什麼，不由露出一絲厭惡之色：
“好殘毒的手段！”
“沒成想，天狗娘子，竟是成了人柱！”
冬暝連忙問道：
“閣主，你說的人柱是……”
“就是打生樁！”陳篁歎了口氣，看著冰棺之內的女子們，露出一絲憐憫之色：“說白了，這些天狗娘子的身上，彙聚了水涼村村民祈求平安的信仰。”
“而這些信仰，通過術法的位置，凝聚於這些女子的體內。”
“繼而，再以風水布局，埋入合適的地方。”
“它們就會成為風水的一部分。”
“我看著風水之數，加上此地位置，十有八九，是王家為了振興自己家族而做的邪術！”
冬暝聽完之後，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僅僅是為了這種理由，竟然就借著天狗大神的名頭，開始殺人？
“難道……天狗就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才憤怒的嗎？”冬暝看向陶夢琳。
後者搖了搖頭：
“不是的。”
“天狗娘子的祭祀，是在天狗已經發怒之後才出現的。”
“一開始，這種方法自然沒問題。”
“再加上，二十年才需要一個，沒有人會懷疑到這是王家做的。”
“但是，隨著丹蓮和尚的母親被娶進門，就開始變了！”
冬暝臉色陰沉的點了點頭。
這一切，可以串聯的上了！
首先，是王家舉行了天狗大神祭。
其次，是天狗發怒之後，王家不知為何，誆騙了無辜女子，做了人柱。
再然後，就是妙玄音進門，並且得知了王家的真實情況，而謊稱自己是妙紅綾，不願意做那祭品。
緊接著，便是因為王家為了維持自身的運勢，隻能開始退而求其次，用一些命格相似的女子。但也因此，頻率從二十年一次，變成了兩三年一次。
恰好這個時候，真正的妙紅綾，尋找陶夢琳而來。
但此時，陶夢琳已經死了。
妙紅綾，被自己的親姐姐妙玄音，利用鬆鶴道長，偽裝成了“妙玄音”，替死！
也許是因為命格的問題，導致丹蓮之母——真正的妙玄音東窗事發。
所以，她開始被冷落。
但此時，王家實際上也無所謂了。
因為村民們也已經習慣了兩三年一次的祭祀。
更何況，常人相處久了，難免會有些感情。再加上王家也需要名聲。
若是王家的當家主母，突然成為了天狗娘子，這一定會惹人懷疑。
妙玄音雖然因此而留下了一條命，自己卻開始備受良心的煎熬。
她開始認為，那些無辜的女子，包括陶夢琳在內，都是因她而死。
所以，妙玄音別寫下了讓丹蓮回歸的遺書。
從棺木當中，妙玄音最後的著裝來看，她顯然也是成為了天狗娘子。
但就不知為何，沒有被放入此地冰窖之中。
想到這裏，冬暝忽然一愣：
“等等！”
“既然妙玄音的遺囑當中，有說明真正的妙紅綾已經作為天狗新娘而死。”
“那……為什麼此地沒有出現妙紅綾呢？”
陶夢琳深吸口氣：
“這就是我找你們來的原因。”
“我是在妙紅綾之前就已經死亡。”
“但是，當我醒來的時候，便沒有發現冰窖當中，有妙紅綾的蹤跡。”
“而且，其餘的天狗新娘，想要以魂魄之姿從這冰棺當中出來，也非常困難。”
“根據我的調查，王家古樓當中，除了以攝魂香封印著王德山和妙玄音之外，應該還有一處棺槨！”
“那個棺槨當中，應該就是真正的妙紅綾！”
冬暝眉心緊鎖：
“你為什麼……如此確定？”
陶夢琳還未開口，陳篁卻說道：
“按照風水來說，這裏的天狗新娘，是積累了所謂的眾生願力，來提升王家的運勢。”
“但是這種風水師，往往是一環套一環。”
“提升了家族運勢的同時，那麼下一步，你們覺得是提升什麼？”
冬暝微眯著雙眼。
陳篁提醒到了這個份上，他如果還沒有明白，那就太蠢了。
再聯想到白儒醜說的……這裏頭還有第六長生算的布局……
所以，王家王德山的所作所為，很有可能是為了讓自己長生！
冰窖內的天狗新娘是提升王家運勢的祭品。
妙玄音和妙紅綾……是讓王德山永生的祭品？
聯想到這裏，冬暝不由道：“王家家主王德山，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