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袋銀子 一塊木牌
“住口!”鎮魂司主嗬斥道:“一切未浮出水麵之前,不可胡言亂語!”
冬暝眼中浮現一抹掙紮之色,旋即深吸口氣:
“司主,我沒錯!”
“我的調查也沒錯!”
“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陝王殿下……逃不掉了!”
說著,冬暝便將自己所看到的,所調查到的所有事情告知了在場眾人。
話音剛落,紙新郎放出一陣癲狂的笑聲:
“啊哈哈哈哈……”
“五年前,你和李隆基拚了命的要將黑蝶案壓製下來。”
“我為了玉王殿下要調查真相,還被你們阻攔,最後更是受了你一掌,差點死去!”
“如今五年之後,你們所挑選的陝王殿下,卻更加荒謬了!”
“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鎮魂司主仿佛是被激怒了一樣,轉身看向紙新郎的頃刻,身如鬼魅,至極一掌,便拍向了紙新郎的胸口。
紙新郎冷哼一聲,渾身鬼氣沸騰。
“轟隆!”
兩人對掌頃刻,四周磚石紛紛崩裂開來。
鎮魂司主如若泰山,赫然不動!
紙新郎卻悶哼一聲,節節後退!
突然,葫蘆拐杖抵住紙新郎的頃刻,孟婆站在了他的麵前。
“婆婆?”紙新郎卻道:“婆婆,你讓開,鎮魂司主手段毒辣,你……”
孟婆卻上前一步,陰沉著一張臉,幽幽開口:
“司主大人,本來上清觀之事,紙新郎可以不告訴你來著。”
“但是,他卻還是冒險去了一趟鎮魂司。”
“不管你和皇帝當年是什麼態度,又或者是什麼苦衷,紙新郎不欠你們。”
“相反,你作為他的師兄,你欠他!”
鎮魂司主收斂氣息,聲音冷冽:
“孟婆……想說什麼?”
孟婆冷哼一聲,葫蘆拐杖重重一敲:
“這孩子,當年失去同僚的信賴,失去師兄的關愛,唯一算得上是知己好友的玉王殿下,卻因此而心神受創,從此與家中清修佛門,日日說著自己所謂的‘罪處’!”
“老婆子問你一句,你作為陰法一脈如今的掌舵人,當真不知道,要將自己變成一個紮彩之物,要經曆何等痛苦?”
“削皮挫骨!磨盡血肉!”
“就算是我們六鬼的老大,那般冷酷的人物,當年也不禁要勸紙新郎放棄。”
“但是,這孩子熬過來了!”
“這滔天冤屈,你不幫,卻還要出手傷人?”
“莫不是以為,我鬼市是擺設不成!”
說著,孟婆腳下毒霧彌漫,蒼老的麵孔卻帶著一絲護犢之情!
鎮魂司主或許也是心虛,周身縈繞的森森陰風,也逐漸消弭無蹤。
孟婆又開口道:
“老婆子我的確不是你的對手。”
“但是,你鎮魂司主應該知道鬼市的能耐!”
“既然可以和皇帝平等的談交易,不管是樓主,還是老婆子我和紙新郎上麵的三位,你自己捫心自問,若是激怒了他們,你鎮魂司……能否安寧!”
眼見局麵劍拔弩張,陳篁笑眯眯的走到雙方麵前:
“我倒是覺得,現在似乎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了。”
“畢竟……按照冬暝剛才所言,陝王和長生宮如果有所牽扯,那白龍真道的事情……恐怕也逃不掉了。”
“司主,這件事情,你兜不住了。”
“要是弄得不好的話……皇帝都兜不住。”
“你現在還是趕緊先帶著這位日本國的陰陽師,去和皇帝解釋一下吧。”
鎮魂司主無奈的歎了口氣,走到全水真一麵前:
“閣下,有勞了。”
全水真一自然不會拒絕。
他也算是重要的人證,如果不去的話,萬一玄宗皇帝起了疑心,自己麻煩更大。
不過,在走到陳篁麵前的時候,他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旋即,全水真一便跟著鎮魂司主先一步離開上清觀,連觀中的祭壇都不願意去看。
陳篁又看向了鏡兒,笑眯眯地說道:
“這個小娃娃是……”
冬暝連忙將鏡兒的問題解釋了一遍。
陳篁點了點頭:“那麼……交給我吧,我送她回家。”
然而,鏡兒卻有些害怕的躲在了冬暝的背上:“大哥哥……你……你送我回家,好嗎?”
冬暝寵溺一笑:“行,大哥哥送你。”
“閣主,這樣吧。”
“我先帶鏡兒回去。”
“如果天色尚早,我就趕回上清觀。”
“如果晚了的話……”
陳篁搖搖頭:“不用那麼麻煩,你結束之後,直接去鬼市等我們就行了。”
冬暝一愣,旋即點了點頭,背著鏡兒便下了山。
此時,孟婆和紙新郎已經開始調查四周的情況。
最先注意到的,自然是被全水真一殺死的那些水蛭了。
“婆婆,這些水蛭……是蠱蟲?”紙新郎不禁問道。
孟婆撿起來一隻,仔細端詳了片刻,旋即說道:
“不錯,是蠱蟲。”
“但是……”
“這蠱蟲算是很雞肋的手段。”
“一般來說,我們對蠱蟲最大的追求,不在於威力,而在於可控性。如果蠱蟲不受控製,不單單無法完成任務,甚至可能會反噬自己。”
“但是這種蠱蟲,擺明了就是追求力量,舍棄了可控性。”
“換句話說,一旦放出來,如果不在近距離的情況下進行控製的話……就會直接失控!”
“而且就算施術之人就站在附近,這種蟲子也會有反噬的風險!”
陳篁眉心一動:
“所以,孟婆的意思是……”
“這怪蟲需要一直有人在不遠處壓製,才能夠勉強維持不動亂了?”
孟婆點了點頭。
陳篁微眯著雙眼,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卻也沒說什麼。
很快,他們將三座神殿都轉了一圈。
這些神像似乎沒有什麼奇特之處,或許是因為無人打理的原因,所以變得多多少少,有些髒汙。
再然後,他們來到了後山之處的那座祭壇血池。
當看到那滿目的女子屍骨之時,孟婆眉心一跳。
而後,她在仔細檢查了整個祭壇之後,不由地露出一絲不解之色:
“不對……”
“這……不太對勁啊……”
……
另一邊,冬暝背著鏡兒來到了山下。
按照鏡兒所指引的方向,冬暝回到了長安城內,並來到了相對偏僻的貧民窟的一戶人家。
這裏距離上清觀的位置,倒是也不算遠。
最起碼,比起長安城內的一些宮觀佛寺而言,去上清觀顯然更加方便一些。
不過,看著這四周冷冷清清的樣子,冬暝不禁道:
“鏡兒,你平日裏就住在這裏嗎?”
鏡兒點了點頭:
“大哥哥,就是那裏了。”
鏡兒指著的方向,則是巷子盡頭處的一間屋子。
和四周的貧困屋子比起來,這座屋子看上去倒是幹淨整潔一些。
冬暝來到了門口,看見一個陌生男人正在院子裏種菜,在看到冬暝背上的鏡兒之後,竟是一點詫異之色也沒有:
“這幾天,你到哪裏去了?”
鏡兒有些委屈。
冬暝將鏡兒放下之後,忍不住道:
“你的女兒差點死了,你這個做爹的,竟然一點也不擔心?”
哪裏知道,男人頭也不抬,直接說道:
“家裏窮,口糧也不是很多。”
“孩子若是丟了,那也是我和她父女緣分盡了而已,有你什麼事情?”
冬暝怒氣橫生,剛要開口,門內走出另外一個女孩。
這孩子看上去和鏡兒似乎差不多,隱隱的要大上一兩歲。
哪知道,這男人的表情竟然直接一變,十分歡喜寵溺的將其抱了起來:
“孩子,醒了。”
小姑娘被男人逗弄的露出甜甜的笑容。
這一幕,看的冬暝當真覺得無比刺眼。
若是沒有鏡兒的對比,這一幕簡直可以用慈父來形容。
但是……
這一碗水,未免也端的太不平了!
正說著,門內傳來一陣咳嗽聲響。
男人頓時臉色一變,放下孩子,冷哼一聲進了屋子。
“大哥哥,咳嗽的是我娘。”
說著,鏡兒也小跑著到了屋子裏。
冬暝想了想,也便跟進去看了看。
眼前,房子雖然算不上破落,但是因為有五六個孩子,也顯得有些擁擠。
一個看上去氣色很差的女人就躺在床上。
“娘。”
女人聽到動靜,掙紮著坐了起來,慘白的麵孔,卻露出一絲放心的表情:
“丫頭,你終於回來了,可擔心死娘親了!”
女人憐愛的擦去了鏡兒臉上的汙漬。
“娘親,就是這位大哥哥送我回來的!”
女人露出一絲虛弱的笑容:
“多謝……多謝郎君了。”
冬暝搖了搖頭,拱手道:
“鏡兒是個很可愛的孩子,您也要保重身體才是。”
女人不由地露出一絲苦笑:
“我自從嫁入了這家,做了一個妾室,生下鏡兒之後,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不過還好……鏡兒沒事就好。”
冬暝頓時沉默下來。
鏡兒母女的遭遇雖然可憐,但這畢竟是旁人的家務事,他若是強硬的插手,反而會惹得旁人閑言碎語,不利於母女兩人的名聲。
女人重重咳嗽了幾聲。
冬暝見狀,暗歎一聲,從自己懷中取出了一個錢袋子,放在了鏡兒的手中。
“鏡兒,這些錢,你就好好留著,別讓人發現了。”
女人卻連忙道:
“咳咳……不行……”
“這……這可使不得!”
冬暝卻擺了擺手:“不妨事,鏡兒生地可愛,就是太瘦了,讓她吃好一點,也是好的。”
女人麵露感激之色,旋即從自己枕頭旁邊,取出了一塊木牌。
“郎君啊,你在上清觀救了鏡兒,我感激不盡。”
“這塊木牌,是我祖上傳下,乃是保平安的,你且留著。”
說著,女人便讓鏡兒將木牌塞到了冬暝衣服裏。
“這……”
女人笑道:“郎君不可拒絕,禮尚往來嘛。”
冬暝點點頭:“好。”
“我的住處,就在城北的幻月閣。”
“鏡兒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可去幻月閣尋我。”
說完,冬暝便轉身離開。
在走了一段距離以後,冬暝忽然一愣。
“嗯?鏡兒的母親……怎麼會知道,我是在上清觀救了她?”
疑問中,冬暝看了看木牌。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
念及至此,冬暝快步離開。
而他不知道的是,屋子門口,鏡兒一直站在那裏。
她看了看手裏的錢袋子,又看了看冬暝的背影,小小的麵孔,卻流露出一絲如若成人一般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