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無言花開
看著葉丹陽最後含恨的麵孔，冬暝沉默不語。
他並不了解，葉丹陽和雲晴雙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過往。
隻是，一個為了心愛的人，寧可付出自己生命也要完成的事情，總歸讓人心中一抹酸楚之意。
此時，伴隨一陣香風。
天空之上，那無言花花母的花瓣，點點飄落在了花田之中。
宛若風鈴之聲，若隱若生一般。
那滿目的半白半紅的花骨朵，宛若有感，花瓣之上的腥紅之色，開始不斷的擴散。
此時，陳篁和不孤女也走了過來。
“閣主。”冬暝不禁道：“你說……葉丹陽，為何一定要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呢？”
“難道……白龍真道的背後，就那麼強大？”
陳篁搖搖頭：“迷霧還有很多。”
“比如雲溪童子所言的，那個害死孩子的密室。”
“又比如，雲晴雙的記憶為何會產生錯亂。”
“但不論如何，先完成葉丹陽的遺願，再從長計議吧。”
冬暝點了點頭，將葉丹陽的屍體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入了無言花的花田之中。
此時，花田之內，那些藤蔓竟不斷的從突然當中浮現出來。
緊接著，便裹著葉丹陽的屍體，一點點埋入土壤之中。
同時，花田之上，竟傳來一陣微弱的龍吟之聲。
冬暝眉心一跳，看著那滿目的無言花，在這一刻全然盛開。
那猩紅的血色，帶著一抹不一樣的詭異美感。
“閣主……那龍吟之聲……”冬暝看向陳篁。
陳篁微眯著雙眼，輕揮折扇，旋即說道：“你幾次和葉丹陽交手的過程當中，有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之處？”
冬暝點點頭：“他的力量很古怪。”
“我兄長劉業，本身也是修煉道法出身。”
“但是，他在戰鬥之時的氣息，和葉丹陽的道術完全是天差地別。”
“反倒是……葉丹陽的黑雷符咒的力量……和夜叉之力，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相似。那種力量……”
陳篁點點頭：“神跡的力量，對嗎？”
冬暝卻道：“可是……我卻覺得，葉丹陽身上那股所謂的神跡之力，還要比雲晴雙等人身上的，更加純粹。”
陳篁雙眼微闔，似乎陷入思考當中。
冬暝見狀，也是微微搖頭，從旁邊取來一塊石碑，用橫刀開始簡單的削了起來。
似乎，是要給葉丹陽做一個墓碑。
而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伴隨著衝人的酒香味。
回頭看去，來人竟然是蒼海子。
隻是，蒼海子此時微醺的麵孔下，帶著一抹遺憾的眼神：
“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嗎？”
“可憐啊……”
冬暝起身，凝視著蒼海子：“道長……是否知道些什麼？”
“不，應該說，道長你肯定知道些什麼。”
“從一開始，你在鬆陽縣儀典之上，見到我們。然後，就是引我們去了墨龍村，破了那裏的邪祟祭祀，還找到了饕餮妖仆。”
“甚至於，在眾人攻打葉家的時候，你也在。”
“你應該知道真相，不是嗎？”
蒼海子眼中露出一絲複雜之色：
“少年郎君，知道並不代表有辦法。”
“有的時候，人也好，神也罷，都是自己的選擇，誰也阻止不了。”
“正如同，你們在墨龍村查出了饕餮妖仆之事，但是……你們依舊還是沒有能夠救得了那兩個孩子一般。”
“你！”冬暝怒上心頭，卻被陳篁攔住。
陳篁微眯著雙眼：“如今看來，道長身上的氣息……倒是也著實特殊了點。”
“你和葉丹陽之間，也是關係匪淺吧。”
蒼海子砸了咂嘴：“你們想要知道葉丹陽的過往嗎？”
此言一出，冬暝微微一愣。
卻見蒼海子指了指那無言花海：“若想知道，摘下其中一片花瓣，含入口中，你就能知道，葉丹陽到底是誰。”
“你也能知道，葉丹陽為何會喜歡雲晴雙。”
“同時，你也許能夠從中，得到更多，你想要知道的訊息。”
冬暝卻道：“但是，這些無言花，是要留給雲晴雙的。”
蒼海子搖搖頭：“用不上這麼多。”
“你隻是摘下一兩片花瓣，無傷大雅。”
說著，蒼海子又灌了一口酒，砸了咂嘴看著躍龍灣：“這裏頭啊，當初誕生了兩條龍，一條白龍，一條黑龍。”
“嘿嘿……記載裏，都說黑龍是惡龍，白龍是善龍。”
“可實際上，這善惡之說，難分辨的很啊……”
說著，蒼海子竟是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冬暝眉心一皺，剛要上前阻止，卻被陳篁攔住了。
“閣主，為何不攔住他？”冬暝不禁道。
一旁，陳篁解釋道：“那個道士，似乎……不是人類。”
“攔住了，也奈何不了他什麼。”
“不如，按照他的方法，嚐試一二。”
冬暝沉默下來，看向那豔麗的無言花。
緊接著，冬暝摘下了其中一片，放入口中。
花瓣的甘甜味道，縈繞在口中。
緊接著，昏昏欲睡之感湧上心頭。
頃刻間，冬暝昏倒在無言花田之中，沉沉睡去。
陳篁見狀，走到了冬暝身邊。
不孤女則說道：“對於這件事情的真相，你猜到了幾分？”
陳篁折扇一揚，幽幽說道：“約莫……七八分了吧。隻是，沒有證據，無法確定。”
不孤女反問道：“為何不說？你若直接告訴冬暝，我們的調查，應該會順利很多。”
陳篁卻反問道：“你覺得，那蒼海子對這件事情的起因經過，了解多少？”
不孤女沉聲道：“應該……也是不少。”
“嗯。”陳篁露出一絲複雜之色：“為何他也不願意直接說明呢？”
“因為有些事情，不親身體驗一次，是無法理解他們背後的邏輯的。”
“也許，從結果上來說，冬暝隻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便可以回去複命。”
“但是……然後呢？”
“夜行八部，不單單是要處理怪力亂神的，他們必須在各司其職的情況下，明白這些鬼怪之事背後的無奈和遺憾。”
“隻有如此，冬暝才能成長。”
不孤女沉沉說道：“鑄心嗎？”
“一如當年，我成為八部哭靈人一般。”
“隻可惜，我鑄心失敗了，變成了如今的這一縷幽魂。就連我那屍骨，也隻能放在亂葬崗當中，以秘術鎮壓。”
“如今，更是隻能靠著這把骨傘，才能離開長安。”
“此番前來，我也是為了尋找盧貨郎。”
“但是……閣主卻一直沒有告訴我，他在哪裏，不是嗎？”
陳篁搖搖頭：“你很清楚，盧貨郎一直都在。”
“就看你……能否突破心魔，與他相見了。”
……
此時此刻，無言花的世界當中，車水馬龍的叫賣聲，讓冬暝逐漸睜開了雙眼。
眼前，則是躍龍灣！
隻是，此時的躍龍灣似乎還有些不同。
這片江水之前，並沒有無言花的花田存在。
忽然，躍龍灣前，點點血色染紅了河畔。
定睛一看，那血水的中心，竟然有一條墨黑色的鯉魚。
冬暝微微一愣，有心想要將鯉魚撈出一看究竟，可當雙手探入水麵中時，卻不由一愣。
自己……竟如幽魂一般，雙手直接從鯉魚的身體中穿過。
緊接著，冬暝又嚐試觸碰其餘的花草樹木。
卻發現，同樣如此。
“難道……這無言花的世界當中，一切自有定數，所以不能被更改，也無法更改嗎？”
疑惑之中，卻見遠處傳來一陣歡笑之聲。
“爹，你教我的吐納之法，我已經會了。”
“就連基本的控水訣，也會了一些啦！”
“你來，我在水邊跟爹爹你演示一下！”
冬暝回頭看去，卻是雲晴雙和九淵真人雲九重。
讓冬暝有些詫異的是，此時的雲晴雙看上去就如同一個靈動的少女，明明從外表來看，和現在的雲晴雙，應該差不了多少年歲。
但是，由內而外呈現的那種活潑的神態，還有那眼裏的靈光，和現在的雲晴雙簡直是判若兩人。
歡笑的功夫，雲晴雙來到了河邊。
頓時也發現了那水中血色。
雲晴雙蹲下身，下意識的就捧起了水中那渾身傷痕累累的黑色鯉魚：
“爹，你看啊！”
“這鯉魚好像受了重傷！”
雲九重來到雲晴雙身邊，頓時眉心一皺：
“這鯉魚……看上去頗有靈氣，應該是有道行在身的。”
“隻是……這躍龍灣一向是風平浪靜的，有修行在身的鯉魚，怎會……”
雲晴雙有些心疼地看著那破碎的鱗片：“爹，這鯉魚還在流血呢。”
“要不……我們帶它回去吧。”
“我們白龍觀的池子裏，正好可以給它養傷。”
雲九重寵溺的摸了摸雲晴雙的腦袋：“行，那就將它帶回去吧。”
此時，雲晴雙手中的黑色鯉魚，吃力的仰起頭，看向了雲晴雙。
那雙眼中，有著如同人類一般的靈光之色。
就好像，它知道自己被救了，那抹眼神中的感激，雲晴雙和雲九重似乎沒有注意到，但是被冬暝盡收眼底。
一時間，冬暝心中不免詫異起來。
這裏應該是葉丹陽和雲晴雙的記憶才對。
但是這一幕，卻並未出現葉丹陽。
若是葉丹陽不在此處的話，這片以他為主導的記憶，應該是不成立的。
也就是說……葉丹陽最起碼是見證了這一幕的？
念及至此，冬暝環顧四周，可眼前除了躍龍灣，就隻剩下一片光禿禿的平地。
這裏……哪裏有半點人影的存在。
忽然，冬暝愣住了。
頃刻間，他猛地看向了雲晴雙小心翼翼，用控水之法保護的墨黑鯉魚。
一個有些荒誕，但似乎又很合理的可能，隱隱浮現心頭。
葉丹陽……莫非就是雲晴雙手中的……那條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