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怪販樓中 紅茶之宴
老板的話，讓冬暝心中不由一驚。
血？
中郎將裴亮所調查的，不正是各種人員失蹤之後渾身鮮血被抽幹而亡的案件嗎？
而自己所調查的極樂紅茶之中，也是滲著人血的成分。
難道……
道別香料老板之後，冬暝將那茶磚拿在手中。
懷中的三青鳥探出小腦袋，微微歪著頭，輕輕啄了啄那茶磚，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
“按照剛才那個老板的意思，市麵上不管是哪種品級的，亦或者是仿製品，應該都是用到鬼麵曼陀羅的。”冬暝看了看懷中的小家夥：
“不過，這茶磚，小家夥從頭至尾沒有發出警告，看來裏麵並無鮮血陰邪之物。”
陳篁笑道：
“其實，我估摸那昌隆茶莊所購買的，應該也是仿品，或者說，算是沒有加入鮮血的品種。”
“所以，隻是喝了會有點還想喝，就和服用了五石散一樣。”
“但是，加了血液的，可能會有風化幹枯而死的風險。”
冬暝頓時看向陳篁：
“這麼說來……那千草蘆的主人需要血液，莫非……”
陳篁折扇一合，卻是笑而不語。
……
兩人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來到了那所謂的千草蘆。
就規模來說，這的確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草蘆。
但是，隨著一陣有些陰冷潮濕的風拂麵而過的頃刻，鼻尖卻嗅到了一陣詭異的香味。
香味並不重，甚至可以用淡雅來形容。
可冬暝隻是聞了聞，便感覺頭暈眼花，醉人的很。
懷中的三青鳥也開始“喳喳”叫了起來，一對小眼睛，頗為靈動的露出一絲謹慎之色。
“這是……鬼麵曼陀羅的味道？”
帶著一絲不確定之感，冬暝敲了敲千草蘆的小門。
“咚咚咚。”
緊接著：
“吱嘎……”
有些刺耳的木門聲中，矮小的門微微打開了一條縫。
裏麵似乎沒有點上蠟燭，黑暗一片。
一隻渾濁的眼睛從黑暗中出現，盯著冬暝和陳篁兩人：
“你們是誰？”
冬暝眉心一跳，心道鬼市之人連生活起居也要這麼鬼氣森森的不成？
“敢問可是千草蘆主人？我們兩位慕名而來，想要購買一些鬼麵曼陀羅，製作極樂紅茶。”
千草蘆主人似乎是見怪不怪了一樣，隻是“嗯”了一聲，隨著一陣開鎖的聲音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幾乎一眼到底的房間。
房間內懸掛著很多的香囊，每個香囊之下還懸掛著一個手指大小的琉璃瓶。
隨著千草蘆主人走動之下，這些玻璃瓶互相碰撞，發出宛若風鈴的聲音。
而那瓶中也有鮮血不斷的晃動著。
這是一個麵容佝僂的老嫗，老嫗皮包骨頭，渾身上下，仿佛就是一句骨架一樣，就連套在身上的衣服，也顯得格格不入，分外詭異。
“既然來我千草蘆……想必應該是知道規矩的吧。”
冬暝點點頭：“不知千草蘆主人要如何取血？”
“嗬……”沙啞笑聲之下，千草蘆主人從身上的布包之中取出了一根針和一個琉璃瓶子。
此時，冬暝這才發現，對方的雙手，似乎呈現出一種十分詭異的纖長。
“伸出手指即可。”
冬暝循聲照做。
隻見那千草蘆主人銀針一刺，冬暝眉心一皺，微妙的疼痛之下，點點血珠落入琉璃瓶當中。
隨著裝好一個小瓶子之後，千草蘆主人點了點頭。
冬暝用細布按著傷口，千草蘆主人卻將沾了血的銀針放入口中嚐了嚐。
“嘿嘿……小郎君龍精虎猛，這血液的味道，不錯……”
怪異的笑聲，詭異的話語，冬暝被說的渾身發毛。
“按照規矩，一瓶血，一把鬼麵曼陀羅。”
說著，千草蘆主人來到了後麵的花田之內，隨手摘了一把放到了冬暝手中。
“還有事嗎？”
冬暝連忙問道：“敢問千草蘆主人，你竟然有鬼麵曼陀羅，那可知道如今盛名在外的極樂紅茶，其幕後製作者，到底是誰？”
千草蘆主人搖搖頭：
“小郎君，鬼市有規矩，不向商戶打聽秘密。”
“不過，你們的手中都沒有入場必須佩戴的火蜈蚣手環……嗯，罷了……”
“我隻是供應原料的，我需要各種不同的鮮血來培養鬼麵曼陀羅。”
“至於你們要找極樂紅茶的幕後製作者，就隻能去怪販樓了。”
“每到月份，也都是怪販樓直接來我這裏購買而已。”
“不過……”
冬暝心中一動：“不過什麼？”
千草蘆主人低沉地笑了笑：“不過……那怪販樓，知不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也尚未可知……”
冬暝點了點頭，道謝一聲，轉身離開。
路上，陳篁不禁笑道：“怎麼，為何不詢問她和極樂紅茶之事有無關係？”
冬暝搖搖頭道：“如今問了，不單單什麼都問不出來，而且還有可能打草驚蛇。”
“我們今天來的重點，還是怪販樓。”
“不過，怪販樓果然如我所想，也並不是極樂紅茶的幕後黑手。”
“哦？”陳篁眉頭一挑：“何以見得？”
“怪販樓說到底是一個商賈組織，縱然在江湖上遊走，也是同樣。”冬暝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麼，自己研發出來的，帶著人命官司的配方，就這麼隨隨便便的給了一個簡化版出去賣，這無疑於是削弱自己的生意來源。”
“而眾所周知，不管是什麼東西，想要憑空創新，所付出的代價自然高昂。”
“如此，便不符合商賈利益！”
陳篁折扇一開，掩麵一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
冬暝的眼神驟然淩厲起來：
“第一種可能，怪販樓很有可能也想要得到真正的極樂紅茶配方。”
“但應該沒辦法巧取豪奪，所以用這種方法，想要看看，是否有能人異士改良出類似的味道。”
“第二種可能……此舉並非怪販樓之意，而是……那製茶之人！”
陳篁反問道：
“可是……如果是製茶之人，為何會輕而易舉的可以將自己的配方刪刪減減，就放出去呢？而且還是讓怪販樓代理？”
冬暝幽幽說道：
“我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混淆視聽！”
“亦或者，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為了推廣自己的茶葉？”
“隻是，我還想不明白，不注重盈利，甚至冒著可能會被發現的風險，也要推廣極樂紅茶。”
“這樣做的核心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一個製茶的商賈，不為了賺錢，那還是為了什麼？”
正當冬暝思索之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洪鍾之聲。
抬頭看去，卻見不遠處那華貴無比的閣樓亭台，一陣煙花迸濺而起。
“嗯……怪販樓開門了，走吧。”陳篁笑道。
……
作為鬼市當中最華麗、最高聳的建築，在略顯擁擠的地下世界當中，去足足有著九層之高。
連冬暝這樣看過皇宮之人，才來到怪販樓下時，也不由的被眼前的奢靡給晃了眼睛。
雨簾作珠，琉璃作瓦，金器鋪路，銀器浮雕，更有長明之燈，點綴翠玉瑪瑙，單單“奢靡”而字，恐怕不能足以形容。
陳篁“咯咯”直笑，看著冬暝下意識地張著嘴巴：“瞧瞧你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不是！”冬暝指了指眼前的怪販樓，忍不住道：“皇帝陛下真的知道，鬼市有這麼奢華嗎？”
陳篁白了一眼：“你操這心呢？花的又不是你的錢。”
“走吧。”
說著，陳篁自顧自地便踏進了怪販樓中。
冬暝連忙跟上，掀起雨簾，映入眼簾的通明燈火，伴隨各種從西域諸國而來的珍奇異物，看上去明明有些過於的擁擠浮華，卻沒有半點粗俗品位。
穿著華美的侍女，躬身相應，其著裝打扮，也是錦緞在身，朱玉點綴。
在冬暝愕然的眼神裏，陳篁取出了那修羅鬼錢。
那侍女更加恭敬了，盈盈一拜，莞爾一笑：“原是貴客，兩位郎君，不知今日前來，是為金銀錢財，還是為銷魂美人呢？”
冬暝似乎有些不太適應，陳篁代為回答道：
“我們希望……見一見樓主，了解一下關於極樂紅茶之事。”
侍女端的聰明，眼中的詫異頃刻間變成謹慎，但禮貌周到的笑容卻不曾消失：
“竟不知，兩位郎君是來……查案的？”
“說來也巧，今日正好有紅茶之宴，樓主會現身。”
“不過……能否稱心如意，就看兩位郎君自己的手段了。”
“請隨我來吧。”
侍女笑著指引兩人，踏入三樓之上。
對比一樓的酒色，二樓的賭坊，三樓之處，似乎要安靜許多。
就連前來的客人數量，也銳減不少。
冬暝環顧一圈，發現這三樓似乎並沒有什麼玩樂的設施場所。
陳篁解釋道：
“這裏便是舉辦拍賣會的地方，一般來說，隻有手持修羅鬼錢的人才能進入。”
“那極樂紅茶如此珍貴，自然不會直接放開給一樓、二樓的三教九流購買。”
冬暝點了點頭，他也的確發現了，這裏的人有不少戴著麵具，而且也刻意地更換過比較樸素的衣服。
但是他們的言行舉止看上去，就帶著一種上位者才有的莫名傲慢。
這樣的神態是旁人模仿不來，也是本人無法輕易改掉的。
“走吧，我們先找個位置坐下再說。”
旋即，陳篁和冬暝兩人挑選了一個相對靠著門口位置的桌椅，徐徐落座。
忽然，一陣金鈴聲響，又有兩聲仙鶴鳴叫，地上鋪陳的波斯地毯竟是徐徐綻放金蓮之光，如夢如幻之中，又有左右兩側，侍女手持花籃徐徐踏入。
每一桌都對應著一位侍女，猶如飛天下凡，從花籃之中，將鮮果美酒一一奉上。
冬暝本不在意，卻忽然發現，眼前給自己斟酒的侍女，雙手竟比常人纖長不少，下意識地抬頭看了對方一眼，麵容的確是好。
“請問……”
話音未全，卻又聞風鈴聲動，侍女們紛紛在金光之中徐徐退至兩邊。
伴隨那華美的光芒消散刹那，前方台上，已經出現了一名身著華裙的曼妙女子。
女子朱唇皓齒，冰肌玉骨，一顰一笑皆有嫵媚多姿之態。
一雙碧眼，勾魂攝魄之下，更有朱唇輕啟：
“幻鈴曼姿，一繪三千樂事。了卻愁苦，銷魂長生何如。”
“怪販樓曼鈴君，今日有幸，為諸君開紅茶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