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審問
冬暝將杜蕭帶回鎮魂司之後，陶源也已經等候多時。
陶源看上去似乎還有些病懨懨的，顯然也是元氣大損。
“杜蕭現在的樣子，你們可要做好心理準備，非常古怪，似乎有妖魔化的問題。”
說著，冬暝將頭套給摘了下來。
眼前的一幕，連劉業也是頗為震驚。
“桃花覆麵？這……”劉業不由地看向了陶源。
朱雲眉頭微皺，羽扇之下，審視的目光在杜蕭身上來回掃視著。
“咳咳……”陶源咳嗽了兩聲，有些無力地說道：“果然，是中了鬼麵曼陀羅之毒的表現。”
“這鬼麵曼陀羅本來隻是致幻，如今和返魂香調配之後，毒性深入骨髓。”
“別看杜蕭現在瘋魔如妖，實則意識早就深陷離魂症之中而無法自拔。”
“他現在的行動，都是在沒有了理智的情況下，人類最原始的野獸本能而已。”
冬暝不由道：“他的力量和反應能力也有了很大的加強，我等險些拿不下他。”
陶源點點頭，似乎並不意外：
“返魂香本身就是一種藥香，會適當的激發活人的元氣。”
“但是被鬼麵曼陀羅這麼催動，元氣透出太多，所以就形成了這種問題。”
“可以說，魏晉時期的五石散，某種程度上，也是使用了返魂香的簡易版配方。”
劉業不禁問道：“既如此，可有辦法恢複正常？”
陶源露出一絲無奈之色：“目前暫無根治之法，但讓他精神回歸，桃花凋謝，還是可以做到的”
“另外有一點，就算恢複正常了，杜蕭也會終身虛弱，重活累活是做不得了。”
說著，陶源從自己隨身攜帶的箱子當中取出了一些特殊的粉末。
冬暝等人順勢看去，似乎都是一些藥材碾碎而成，淡淡的藥材香氣環繞在整個大廳之中，甚至讓人有定心定神的感覺。
看著自己手腕上迅速凋謝的桃花，冬暝有些詫異。
隨著那花瓣一點點凋零之後，手腕上的傷口也是徹底愈合。
這一刻，冬暝忽然感覺一陣神清氣爽。
看著陶源將那些粉末開始調配，眾人心中也放心了一些。
畢竟，陶源在這次的案件當中，似乎一直是一個受害者，但是總歸有一些疑點和他又逃不了幹係。
現在，調配的藥香可以解毒，等同於也是洗脫了自己的嫌疑。
畢竟，沒有人會花費那麼大代價，給人下毒之後再給人解毒的。
眾人落座之後，便看著陶源將香料調配完成，隨後放在一塊絹布之上。
“你們按住他。”陶源對著幾名鎮魂衛說道。
旋即，輕輕一吹，香料扶風而起，陽光下晶瑩點點，似若琉璃。
香料進入杜蕭的口鼻之中，頃刻便讓杜蕭產生了變化。
原本生長在臉上的桃花開始凋謝、脫落，瘋狂失智的眼神，也逐漸的回歸理智。
片刻之後：
“我，我這是在哪？”
聽著杜蕭的提問，劉業扯了扯嘴角：“這還真是一個熟悉的提問。”
一旁的朱雲卻直接開口道：“杜家二郎，這裏是鎮魂司。”
“以你杜家的地位，應也知曉鎮魂司是做什麼的。我們就多做贅述了。”
“我們隻問你兩件事，第一，秀姬。”
似乎是因為剛剛清醒過來，杜蕭的情緒還有些轉變不過來。
“秀姬……我……我……”杜蕭的眼神多了一抹閃躲之色。
眾人見狀，哪裏還不明白，這是心裏有鬼。
“杜蕭，還不從實招來！”
驚堂木的聲音，讓杜蕭渾身一顫，他麵露恐懼之色，旋即道：
“我，我也不想的，她……她的死，跟我沒關係啊！”
至此一句，眾人不禁冷笑，果然是個花花太歲，關鍵時刻便容易失智，破綻百出。
“你用了鬼麵曼陀羅是嗎？”朱雲冷冷問道：“不要否認，秀姬的手中，有著你當時放置鬼麵曼陀羅的香料錦囊。”
眼見沒有狡辯的餘地，杜蕭露出一絲頹然之色。
他倒是是也老實，便交代了最後一晚和秀姬見麵的事情經過。
根據杜蕭的陳述，在確定無法迎娶秀姬之後，他的確有些厭煩了秀姬，便疏遠了一段時間。
但心中，的確還是對秀姬有著一絲念想的。
隻是那念想，多半是巫山雲雨之情罷了。
那一日，杜蕭本想再一親芳澤，秀姬卻開始抵死不從了。
作為碎玉樓的花魁，秀姬本就有著挑選客人的權利，因而也就開始不再見杜蕭。
杜蕭惱羞成怒，苦思無法之下，便想到了可以購買一些特殊的藥物。
正逢此時，有傳言鬼市上出售鬼麵曼陀羅之物，可在雲雨之時助興。
朱雲眉心一皺：“你可知，你身上的鬼麵曼陀羅和秀姬房中所燃的返魂香互相結合，便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杜蕭臉色大變：“這……這我如何知道啊！”
“我隻是……隻是想一親芳澤而已！誰想著，會出現那樣的變故！”
“我花銀錢買通了碎玉樓的媽媽，沒成想，秀姬忽然昏死過去！”
“我……我實在是太害怕了，所以就跑了……”
眾人對視一眼，杜蕭的證詞當中，的確沒有什麼破綻。
更重要的是，這看上去雖然是巧合，但是不得不說，卻也是最符合實際情況的。
因為杜蕭如果不想秀姬糾纏，有很多方法，作為勳爵人戶，又即將蔭封，是根本沒有必要做出這樣危險的事情來。
朱雲見狀，轉而問道：
“這麼說來，王惜君，你也是如法炮製了嗎？！”
“王惜君？”杜蕭一愣，眼中露出一絲迷茫之色：“我，我沒有和王惜君……”
“你沒有？”朱雲眉心一皺：“難道，你不是看中了王惜君的美色，試圖占有對方？”
杜蕭連連擺手：
“不！不！我沒有！”
“秀姬的死也許和我有關係，但是王惜君我是真不知道啊！”
“是，我是調戲過她，但是……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她是賣藝不賣身的啊！”
“第一次調戲她的時候，我就吃了一頓排頭，如何會再去尋這樣不懂風月的女子？”
“我……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說到後麵，杜蕭聲音越來越小，顯然也覺得，自己的話有所不妥。
可話雖是不妥，卻也終歸是實話。
朱雲思慮再三，旋即道：
“這樣吧，將杜蕭先關在鎮魂司的牢房之中，暫時收押。等抓到了姑獲鳥，就能確定，它為什麼要說謊了。”
冬暝坐在一旁，總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麼。
“杜蕭的證詞裏……”
忽然，冬暝靈光一閃，立刻看向剛剛被押出門的杜蕭：“杜蕭，你剛才說，鬼麵曼陀羅是從鬼市買到的？”
杜蕭一愣，旋即點頭。
“那你是怎麼知道，鬼市有鬼麵曼陀羅的？”冬暝又問道。
杜蕭解釋道：“我聽我阿兄說的。”
“阿兄說他前一陣子去過鬼市，在那邊看到了很多新鮮的小玩意兒。裏麵就有鬼麵曼陀羅。”
“還說，似乎現在很多富貴人家，都喜歡用這個東西助興。”
……
杜蕭被帶下去之後，陶源也起身笑道：
“時候不早了，既然此事已經解決，我就不多留了。”
朱雲有些意外：“這麼著急，吃個便飯吧。”
陶源搖搖頭，婉拒道：“不了，月老廟這幾日來，也逐漸有了香客，我還是要回去的。”
說罷，陶源便離開了。
大廳之內，頓時隻剩下了冬暝、劉業、朱雲三人。
“杜宇為什麼會告訴杜蕭，鬼市有鬼麵曼陀羅？”朱雲喃喃道：“冬暝，你和那杜宇接觸下來，感覺如何？”
冬暝沉聲道：“我幾次接觸這個杜宇。”
“作為兄弟來說，他似乎和弟弟杜蕭之間有著一絲生分。”
“作為性情來說，他看上去也是有些大家風範的。”
“而且，他張口閉口都是小心謹慎，隻因蔭封在即。”
“這樣的人，卻會在明知道自己的兄弟是個流連風月的花花太歲的基礎上，還告訴對方，鬼市有鬼麵曼陀羅？”
“不過……鬼市是什麼地方？”
劉業翻了個白眼：“你這話題大轉彎的……”
“我長安城白天有東市和西市，東市靠近富貴人家，所以更加規整，販賣的物品花樣也多一些。”
“西市則是相反，會略選粗陋。”
“但是，總歸會有一些東西，是上不了台麵，但是很多人又感興趣的。”
“再加上一些夾帶私貨的西域商人，為了將手頭的東西銷售出去，這便有了鬼市。”
朱雲卻道：“就以這次案件來說，鬼市不是重點。”
“魚龍混雜之處，鬼麵曼陀羅不管是誰劫持的，以鬼市渠道販賣也屬實正常。”
“主要是……杜宇！”
冬暝立刻說道：
“既然如此，我今天晚上便去一趟杜家，查探一下。”
“若是杜宇房中有鬼麵曼陀羅，或者是類似返魂香之物，恐與其脫不了幹係！”
朱雲搖搖頭：
“不用等到晚上，我和大哥給你一張搜查令，你現在就去。”
“記住，能搜到東西固然是最好，但若是搜查不到，也不用勉強。”
“隻需要……讓那杜宇安心即可！”
冬暝明白了朱雲的意思，實際上就是通過一次搜查之後，讓杜宇放鬆警惕。
同時，也能接白天的搜查，觀察杜宇的反應。
如此一來，自己夜探杜家的時候，才會更容易發現破綻。
……
與此同時，杜家之內，杜宇看著手腕上又盛開的桃花，一個人躲在書房當中麵容猙獰。
“怎麼會這樣！”
“那個人不是說，隻要休息兩天，就能好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又長出來了！”
他的眼中掠過一絲瘋狂之色，竟是咬著一塊毛巾，一把揪住那朵朵桃花，一咬牙，直接撕了開來！
頃刻間，鮮血滴落在桌麵上。
杜宇整個臉因為劇痛而抽搐著，看著掌心滿是血液的桃花，惡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然而就在此時，房間內忽然傳來一陣笑聲。
杜宇渾身一顫，轉身看去，不由地瞳孔一縮！
“你……你是……秀姬！不可能，你不是死了嗎？！”
姑獲鳥站在房間的陰暗角落之中，一雙眉眼冷冽地看著他。原本嫵媚秀麗的麵孔，突然開始變的扭曲猙獰起來。
逐漸的，那仿佛鴞鳥一樣的麵孔浮現而出，聲音森冷幽暗：
“終於……找到你了，杜……宇……”